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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祉番外(下)(2/2)

苏祉苦笑了下,握住她的手,身体半弯曲着,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将脸埋入她颈窝里,不住呢喃,“阿鸾......”

阮攸宁还想反抗,可他的怀抱就像铁通一般,直到她困到睡着,都没能挣脱出来。但他也未再做什么,就只是抱着她,静静抱了一整夜。

翌日,阮攸宁醒来时,枕畔已空空如也。

她张口打听,竟没一个宫人知道苏祉昨夜来过,更别提他是何时离开的。最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要怀疑,昨夜苏祉究竟有没有来过。

不过......脚腕间那根栓有银铃的红绳却不见了踪影。

出宫的轿撵已停在西门外,阮攸宁简单用过早膳,就背着包袱,随引路太监出发。

夹道逼仄,朱红的宫墙,明黄的琉璃瓦,两侧殿宇宏阔,秋风迎面吹来,偶尔有一两声脆响,从檐角的铜铃内传出,阮攸宁越走,心情越疏旷,头一回感觉到,这皇宫里的景致,也并非记忆中那般盛气凌人。

“阮姑娘......”

身旁一个小太监忽然喊了她一声,阮攸宁转目看他,他欲言又止,朝她背后努努嘴,便垂首不语。

阮攸宁蹙眉,循着他指的方向茫然望去,古井不波的眼眸,突然闪烁了一下。

层层殿宇后,她瞧见有一人站在不远处的角楼上,身形宛如凝固,一动不动地眺望这头。衣袍随风飘摇,明黄罗带拂动腰间玉珏,她似乎还能听见,那声绵长的轻响。

阮攸宁心中五味杂陈。

杀亲之仇,永世难忘。原以为,自己和他会在这金碧辉煌的锦绣堆里,互相折磨一辈子。但好在,他尚还存有那么一点良知,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

那便这样吧......

阮攸宁转过身,正对角楼,盍眸微微颔首,头抬起来的一刻,嘴角扬起一丝释怀的笑,转瞬即逝。

苏祉身形一晃,忙探身细看,可她已收回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背过身。

灰蒙蒙的苍穹,孤鹜正迎着朝霞,振翅奋力南飞。

夹道内,她双眸傲然,昂首挺胸地朝宫门行去,蕾凤绣裙摇曳,身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她都再没回过头。

苏祉眼眸里的光,一点点黯淡,心头似被人骤然撕扯开一道大口子,双膝不堪重负,他不禁扶着墙垣慢慢蹲下。

叮铃——银铃从袖中滑落,他目光一凝,伸手去捡。五指颤抖得厉害,抓空了几次才将银铃攥入手心,紧紧地,皮肉被嵌出红痕,他亦感觉不到。

压抑的沉默笼罩在帝京上空,秋日的天仿佛更深浓了,伴随一声低沉的“嗬”,指缝里沁出一颗水珠,重重摔碎在地上。

秋雨绵连而至,不知何时起,亦不知何时收。

***

元兴五年,陛下宵衣旰食,勤政不误,时年政通人和,万国来朝,盛世景象远超前朝。朝野上下无不欣慰,但却有一点叫人头疼。

陛下一心治国,甚少光顾后宫,以至于到现在,都未得一子嗣。

其中缘由,朝中老人们都心知肚明,对此缄口不言。但总有那嫌命长的,出口婉言规劝,惹得龙颜大怒,结结实实挨了几十下板子,险些交待在那。自那以后就再没人敢提这事。

同年中秋,宫中大摆赏月宴,陛下在前朝与百官们小酌后,依照规矩,前往承庆殿与皇室宗亲,后宫嫔妃一道把酒赏月。

年轻的帝王,本就丰神俊朗,积威五年,身上气势较之寻常上位者要更强烈,往龙榻上随意一歪,无意间流露出的几分矜骄贵气,就足以叫殿内未出阁的女子羞红脸。

可也是因为那层帝王气势,大家空有心痴想,却没胆量一诉衷肠。

一曲歌舞毕,赢得满堂喝彩。座上之人眼皮都不抬,摆摆手,让舞姬们下去领赏,想着御书房里还堆着一叠厚厚的折子,也是时候批阅了......

忽然,殿角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倒地声。他眉头轻蹙,抬眸望去。

原是那桌摆放满贡品的桌案,又被人撞到了。

又......

他眉宇压得更深,身子坐正,沉声道:“怎么回事?”

满室皆静,无人回应。

他眼中山雨欲来,沉沉呵出一口气,“说话!”

底下人皆是一颤,纷纷屏住呼吸,把头埋得更低,殿内气氛压抑到顶点。一位伴舞的舞姬脸色苍白,两股战战,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看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摆摆手,叫人把她带下去领罚,那姑娘后头又站出来一个人,挡在她面前,瞧那打扮,像是刚才领舞的,裙底纤薄,细白脚踝隐现,上有系有红绳,走动间,红绳上的银铃便叮当作响。

“启禀陛下,是奴婢毛手毛脚,不慎打翻贡桌,陛下要罚,就罚奴婢好了。”

哦?还挺护短?

年轻的帝王挑了下眉,竟难得有心情,为这么一桩小事,仔细盘问盘问。

“那你倒是说说,你在大殿正中起舞,又是如何绕到那角落里头去的?说的在理,朕就饶你这回,若是不再理......”

他哼笑了一声,大家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同情地觑向那位姑娘。

要知道,上回打翻贡桌的人,早已在五年前就被赶出宫,至今还下落不明。陛下对自己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都能如此狠心,更何况一个舞姬?

那女子拧了下秀眉,沉吟道:“方才陛下金口玉言,要赏赐奴婢东西,奴婢想着,陛下是明君,是天底下最宽厚仁善之人,既然要赏东西,那定是要赏些奴婢们喜欢的。”

“可陛下从来就没问过奴婢,到底想要什么。奴婢想着,该是陛下心善,预备让奴婢自己挑拣,奴婢就斗胆,往贡桌那凑......”

她心中忐忑,时而偷偷往上溜两眼,见座上之人面色突变,她心底咯噔了下,声音越来越轻,本就没多少的胆气慢慢被消磨干净。

完了,这大概是要把自己也给折进去了。

她不服气,心一横,想再说些什么挽救,上头先响起一声疏朗的笑,声色复杂,夹杂了万千情绪,完全琢磨不透。

“朕没问过你,到底想要什么。是啊,朕一直都没问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就这么一句话,反复喃喃,像是在同她说话,又仿佛不是在同她说话。她更糊涂了,悄悄抬眸,同那人的视线不期而遇。

她吓得一哆嗦,忙垂下眼眸,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可上头那位根本不给她机会,嗓音清冷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很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回陛下的话,奴婢名叫......阿凤。”

这回,她看的很清楚,他搭在明黄软垫上的手,猛地颤动了下,她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惨了,该不会一个名字,也能惹怒他吧?

大殿内一片寂静,千枝烛为龙榻镶镀上璀璨金边,座上之人逆着光,身子慢慢歪躺回榻上,从鼻腔内发出一声悠长懒散的“哼”声。

阿凤壮着胆子,仰面往上看去,但见那张隽秀面容间扬起了久违的笑。她略略失神,好似能从那笑容背后,瞧见一种穿越漫长岁月的恬淡释然。

她由不得红了脸,慌慌垂下视线。

“阿凤,阿凤,鸾凤和鸣,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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