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其他,只因心情烦闷。
这趟云南之行,虽是阮攸宁自己起的头,可最后却是被谢浮生一路押解过来的。
这一路上,她可以说是想尽办法逃脱。
可这谢浮生就跟个鬼魅似的,明明四下里哪儿哪儿都瞧不见他人影,一旦自己预备要逃,他都会立马出现,二话不说就把她拎回去,跟拎一只小鸡仔没两样。
越是如此,她就越能肯定,苏砚对她隐瞒了什么,且还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大到会危及性命,他不得不把自己送走,即便那里有他昔日的情敌,也在所不惜。
回想那晚在木樨树下瞧见的那幕,阮攸宁隐约也能猜到,此事必定和昭云十八骑有关。
推算时间,苏砚现在极有可能已经出事了。
阮攸宁攥紧粉拳,呵出一口胸中怒气,瞥了眼紧锁的大门,烦躁地翻了个身,将木椅压得咯吱作响。
第二百一十三个出逃计划正在脑海里酝酿中,身后木窗突然传来窸窣声响。
她无心理睬,那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搅得她没法集中注意力,最后还是愤愤去了窗边。
然后就瞧见柴灵萱在楼底下,朝二楼她的住处扔石头子。
阮攸宁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她眼下心浮气躁,没时间陪这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吵架。
可她才侧过半副身子,眼梢余光就瞥见柴灵萱高举一张宣纸,上头写着:有急事,速来。
有急事?她能有什么急事?
阮攸宁半信半疑,犹豫间,她又换了一张纸:关乎你家王爷。
紧接着就是第三张:翻窗,我引你偷去。
***
“京中刚送来的消息,陛下削了王爷的爵位,让他以庶人之身,回蜀中祖地,守陵思过。”
柴景曜将手中一封起了火漆的信函,递给谢浮生。窗外响起一声叩木声,二人一道望去。
谢浮生亲自过去看窗查看,只有几簇灯火,零星虫鸣。他静静等了许久,方才将信将疑地合上窗户,走回去。
“谢兄如何看?是不是......该把此事告诉她?”
谢浮生哼笑了声:“你将这事告诉她,就不怕她到时控制不住,把你这王府给拆了?”
柴景曜一噎,低头不说话了,沉默片刻又问:“总不能瞒她一辈子吧?”
谢浮生敛眉,沉吟不语,屋内气氛凝结,外头忽然传来一串“咕噜”闷声,像是有人身体相撞。
谢浮生神色一凝,破门而出,将两个不听话的猫儿拎进屋,甩在地上。柴灵萱和阮攸宁没防备,脑袋磕到一块,各自捂着额头哀哀叫唤。
“萱儿?”
柴景曜瞪圆眼睛,与阮攸宁对上眼,忙局促地偏过头去,耳根隐约起红,对着柴灵萱低斥道:“姑娘家大半夜不睡觉,到处闲逛,成何体统?还不快回去!”
柴灵萱不服气,拍拍屁股,叉腰站起来,“就只许你们鬼鬼祟祟,就不准我偷偷摸摸?我把人带来听自家家事,怎的还有错了?”
柴景曜沉下脸色,“我与谢兄是在商讨要事,与你何干?偷听壁角还有理了?”
“与她是无关,但总与我有关吧?”阮攸宁冷冷一笑,走到他面前,柳眉倒竖,“王爷出事,为何不同我说!若我不来偷听,你们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她明净的杏眸中怒火涌动,柴景曜不敢直视,左顾右盼地背过身去,沉默以待。
阮攸宁贝齿暗咬,上前拽他胳膊,“你怎又不说话了?王爷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无论她如何闹,柴景曜都缄口不言。谢浮生开口解围:“你再怎么逼他都无用,这是王爷的主意,他不想让你知道,我们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阮攸宁松开柴景曜的衣袖,两手空空垂落,攥拳。
默了半晌,她唇角忽牵起一丝笑,回身睨着谢浮生,精致的眉眼中点着一抹寒,“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与你们无关。”
话毕,她便转身往大门去,指尖刚触及门框,身后又传来凉凉的笑。
“你若不想在云南待着,还可去旁的地方,王爷给你拟定了许多赏玩路线,只要你喜欢,想去哪都可去,有那块墨玉,无论在哪,遇到难处,都会有人出面帮你。”
“除了帝京,还有蜀地。”
阮攸宁眉峰抽搐,玉指抠紧木门,划出瘆人声响,静夜中尤为清晰。赏玩路线?呵,亏他想得出来!
她平了平气,挺直腰板,“巧了,我还真就非那两处不去了!”边说边推开门扉。
一只脚刚跨出去,后头又有了声音,“你若实在想去,也不是不可。只不过......”
“王爷他早有预料,所以提前写好了放妻书,并嘱咐我说,若你不肯听话,就将此信转交与你,夫妻情谊,至此而终。”
话音落下的同时,狂风乍起,案头烛火不住乱晃,屋内众人好似被施了定身法,皆动弹不得,唯墙上身影颤颤摇动,一如此时心境。
阮攸宁脑袋瓜嗡嗡作响,像架起了一排风车,吵得她无法思考,木讷转身,盯着谢浮生手中的信。
“放妻书”三个大字,一下灼红她的眼。
谢浮生觑着她的脸色,垂眸不忍,想起临走前苏砚的嘱托,咬紧牙关。
陛下眼下正在气头上,回去只有死路一条,能保一个算一个。
他定了定心神,抖抖信笺,尽量用最凉薄的音调讥笑道:“王爷的字,你总认得吧?”
阮攸宁嗤笑了声。
认得,怎会不认得,一笔一画她都记得真真的!甚至都能想象出,他提笔写信时的模样。
夫妻情谊,至此而终?
她眯起眼,哼了声。
你说终,就终了?苏砚,这事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苏砚:“你不许过来,不然咱们就离!”
后来的苏砚,抱住挣扎要跑的某人,死活不肯撒手,“你来了,就不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