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人在云南瞧见他给乞儿看病,也不知是真是假。”
“云南?”阮攸宁由不得想起那对柴氏兄妹,眉头重又压下。
“也只是听说而已,还不知真假。”阮羽修捧着茶盅,凑过去小声试探,“阿姐,你应当不会当真吧?”
阮攸宁咬着下唇,确实很不想当真,可这人是这世上唯一能帮到苏砚的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想试一试。
想着,她便起身要走。脚刚迈出去没两步,又叫什么给绊住了。
“对了,之前托你寻的那人,你可有消息?”
“哪个人?”阮羽修诧异了半晌,恍然大悟,一双眉毛耷拉成“八”字,“你说那个梦里头唤你小名的人?”
阮攸宁点头。
“可别提了,若说找那鬼医是茫茫人海里头找一个人,找你那个,可就真是大海捞针了。哪有人寻个梦里人的?给的线索,还是什么什么……唤你小名唤得很温柔?”
他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投降,宁可找一百个鬼医,也不想找一个梦里的鬼。”
阮攸宁在他额上狠狠敲了一记。
她也希望能有多一些线索呀,可……她上辈子死之前,眼睛已经瞎了,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只记得他的声音。
如果老天爷能给她个机会,让她再听一听那人唤自己小名,她一定能想起来,好好跟他道个谢,也算了结了前世这段恩情。
这世上知道她小名的人不多,左不过是她家那几个亲戚,可到底会是谁呢?
阮攸宁垂了眼睫,发出声绵长的叹息,同阮羽修絮絮说了会儿话,便送他出门回去,自己往房里去。
一路上,她揣着心事,路也走不快,快到院门口时,人又忽然停住,抬头对着院墙上的爬山虎发呆。
滴翠见她面色不佳,关切问道:“王妃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阮攸宁没说话,出了良久神,忽然转身,大步往回走。
***
书房内只有苏砚一人,桌上摆着两个茶盅,内里余茶还未凉透,来寻苏砚的人应是刚走不久。
他站在窗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眉宇舒展开,刚要转身,身后忽然一暖,有人将脸紧紧贴了上来。
“你弟弟走了?”苏砚笑了笑,握住她交叠在自己腰前的手。
阮攸宁点头,安静下来。
“怎的了?”
阮攸宁咬了咬唇,艰涩开口,“我……想去趟云南。”
听见苏砚疑惑的声音,她便老实将事情原委解释了遍,小心翼翼地问:“当年刘备三顾茅庐,方才请动诸葛亮出山,那怀庭既有惊世医术,想来为人也怪诞得很,随意打发个人过去,估计成不了事。你有朝务在身,离不得京,我就想亲自去试试,至少让他看见我的诚意。”
屋子沉默下来,唯有窗外几声啾鸣。
苏砚一直不说话,阮攸宁心中甚是忐忑,毕竟他们俩才成婚没几个月,自己就这么突然离开,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若你不答应,那我便不去了……”
“无妨,你若喜欢,去散散心也可。”苏砚回身,捏住她下巴,语气小心,藏着几分失落,“你……可是嫌我这眼睛……”
“怎会!”阮攸宁赫然打断,“我一点也不嫌,就是想让你过得更好些,真的真的!你哪样我都喜欢,不骗你。”
苏砚觑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忽的笑了,低头亲了口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我哄你顽的,没生气,莫怕。”
阮攸宁知道自己又被骗了,愤愤甩开他的手,人却又往他怀里拱了拱,“那……我真去了?”
苏砚轻抚她后背,笑道:“去吧,那里景致不错,适合散心,别总在帝京里头闷坏了。”顿了顿,他又道,“把南茵也带上,她是怀庭徒儿,又是个懂医理的,万一到了那里水土不服,也算有个照应。”
“还有谢浮生,让他也跟去,能护你们平安。”他边说,便从袖子暗袋里摸出一条红绳,上头挂着三枚铜钱。
“这是?”
“给谢浮生的报酬。”
阮攸宁眨巴眨巴眼,大惊道:“啊?就这么点,难怪他每次都抱怨让你加钱。他好歹为你出生入死,你这也太小气了吧!”
苏砚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这不是真的报酬,是他欠我的。我从前救过他一命,他便给了我十枚铜钱,说是愿意帮我做十件事,算是报恩。等十件事做完,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两清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怪道像谢浮生那样我行我素的江湖游侠,会乖乖听苏砚差遣。
阮攸宁捧着铜钱,神色一下郑重起来,想了想,还是将三个大子儿还回去,“就剩三件事了,像谢浮生那样的高手可不好寻,别让我白白浪费了。我就是去云南游山玩水,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随便派个人跟着就成。”
苏砚又把铜钱塞回她手里,“那十件事,他早就做完了,你放心拿去用就是了。”
“做完了?”阮攸宁摇了摇钱串子,“那这是怎么回事?”
苏砚挑眉一笑,“是他自己趁我不注意,又偷偷把铜钱给放回去了。”
“……”阮攸宁更疑惑了,“啊?”
自己又给放回去了?这又是在干嘛?她满脑袋问号,但见苏砚笑容意味深长,忽想起每日出现南山小筑门前的各色小花,茅塞顿开,与他对望了会儿,两人一道支持不住,抱着笑作一团。
良久,阮攸宁才揉着眼角的泪珠,咋舌道:“你这人,坏得很,连自己的青梅竹马都利用。”
苏砚扬眉,“兵不厌诈,再说了,也不是我非要让他们留下的。情出自然,倘若有人拿你威胁于我,我也会对他言听计从。”
阮攸宁鄙夷地哼了声,闭目,小鸟般窝进他怀里,和他静静相拥,直觉心中无比安然。
又过了会儿,她回房收拾去云南的东西,早点出发,也就能早点回来。
苏砚留在书房内处理公务,待她身影消失在门口,他脸上的喜色也慢慢散淡,从抽屉里摸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定睛看着,目光无神,许久才将信递给阿渔,“用最快的马,送去云南,务必亲自交到柴景曜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