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是如此低沉而又悦耳,美妙的颤栗由后颈涌入,自脊椎散发全身。只教人头皮发麻,塞罗身体震颤,闷声低哼,他转头去寻找说话人,只看见一片深沉黑暗。
暗影潜动于墙,灯没却没有丝毫摇晃。塞罗以目光跟随,直到房间角落,阴影汇聚成人形。那名神秘男子从暗影当中探出身体,好似浮上黑色水面的鱼。
他平静地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塞罗做了个鬼脸,懒懒散散地凑到他身边问:“啤酒?”
他微微颔首,不再发言。
塞罗疑惑地挠了挠短发,甚至一度怀疑刚刚是否是自己的幻听。塞罗端来啤酒,轻轻放在那名神秘男子的桌面。他依旧态度沉默,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如果刚刚那话是他说的,他做那种允诺,又有何意义呢?这些事情,容不得塞罗细想,老汉斯旅店忙碌的日常生活,很快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维。
那名不肯透漏姓名的客人在旅店内住下,他们不仅没有再交谈过,连目光对视上都没有。他的行踪依旧诡秘难测,塞罗明明没有看见他走出房间,却发现他在旅店大门出现——有时候是后门。
白天这位客人整天呆在店里,摆弄他的特鲁琴。塞罗以为他是一名吟游诗人,可从未有人听过他唱歌。况且他身上的肃杀之气也不会让任何人有靠近他的想法。于是,他只能整日沉默地坐着,拨弄一些不成调的曲子,或者干脆像块石头一样发呆。
这种情况持续了约莫有一星期之久,星期六是加菲尔德休息的日子,他天还没亮就跑到老汉斯旅店,把大门拍得山响。
过了十几分钟,不断打着哈欠的塞罗才给他开了门。“亲爱的加菲尔德医生!您起得可真早,”塞罗擦掉打哈欠挤出的眼泪,上下打量一番加菲尔德,“你跳什么?裤、裆里塞了只蛤、蟆吗?”
加菲尔德双眼通红干涩,头发蓬松散乱,经过彻夜未眠的圆脸上两团红晕闪闪发亮。“石墙酒吧!石墙酒吧!你应该去看看的!现在就去!”他兴奋得手舞足蹈,拽着塞罗的胳膊飞奔。
“喂,我还没穿鞋!”
石墙酒吧地下室做成的临时搏击场内地内,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对峙。加菲尔德逮住塞罗拼命往里面挤进去,昏暗拥挤的地下室内,地精摇着铃铛贩卖盘口赌票,赌徒们个个兴奋异常摩拳擦掌。
塞罗跟着兴奋了一阵,很快他闪闪发光的双眼黯淡了下去:“得了吧,我还没拿到这个月的钱呢。老头子你知道的,抠门得要命。”
“真遗憾,”加菲尔德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去,一个铜子都没剩。“买那个大个子赢!”
金属硬币互相撞击的声音在塞罗听来真是令人难受,他抿紧嘴唇,睡眠不足的苍白小脸上挂着黑眼圈和明晃晃的不满。
“石墙酒吧不是可以借钱吗?”加菲尔德提醒道。
“加菲尔德医生,”卖赌票的地精双眼发亮,望向加菲尔德,“你想要借多少都可以。”
“要多少?”加菲尔德问塞罗。
“八分银!”塞罗不假思索地回答,“买那个大个子赢!”
多数赌徒都做出和他们同样的选择。地下搏击的规则里,搏斗的双方不允许穿护甲,甚至连上衣都不许穿,两人只穿一条遮羞短裤,身材和力量的差距显而易见。
大个子是一名半巨人,身高超过十呎,拳头比他的对手腰还粗。他志在必得地握拳怒吼,双手高举,展示自己强壮身体上的发达肌肉。
而半巨人的对手是一名年轻的男人皮肤苍白,浅色发辫搭在肩膀上。他的身高只有半巨人的一半,身材看上去也不是十分魁梧雄壮的一挂。
等裁判一敲铃铛,他俩就要开始互殴,直到一方倒下或者认输完事。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赤拳搏击,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场毫无公平可言的比赛,结果显而易见。
金属铃铛的敲击声响亮清脆,如同泼入灯油引燃人群。
塞罗双眼发亮地握紧赌票,要翻身就要靠这一场!他捏着小拳头,激动地跟着加菲尔德还有其他赌徒一起叫喊,为他们买下的大块头呐喊。
大块头半巨人捏紧拳头,筋肉骨骼咯咯作响。他每一拳抡过去,都带起空气尖锐的啸声。然而小个子男人的身形却超乎常人的灵活柔韧,每次看见那拳头朝他呼啸而来,他都可以扭动身体,以惊人的技巧躲开。
“懦夫!”半巨人仰天咆哮,一拳狠狠砸过去,“你就只会躲吗?”
半巨人铁拳砸上地板,砸得木屑四散飞溅,砸得站在前排的观众脚底发麻。
小个子男人后翻闪躲,身体轻盈得好像一只灰雀。与气喘吁吁的半巨人比起来,他的呼吸均匀而又缓慢,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他目光锐利,反应灵活而又迅速,丝毫不受敌人任何挑衅的影响。
他们互相消耗着体力,一直保持进攻半巨人体力消耗得更快,喘息得更厉害。
他们颤抖了接近一个小时,终于,半巨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出拳略微有些迟疑软弱,让那名小个子男人抓住这个机会,以令人惊叹的技巧与速度一跃而起。小个子男人用尽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脚上,对准半巨人的下巴迅猛飞踢!
脆弱的下颚骨发出断裂般的哀鸣,半巨人硕大的身体如同山岳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弥漫这间拥挤的地下室。
裁判一脸惊恐跑到他身边,蹲下查看口中满是白沫的半巨人,叫道:“他晕过去了!”
地精裁判一蹦三呎高,抓住那名小个子男人的手宣布:“奇迹般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