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将天空染红, 冬风把枝丫上挂着的落雪吹起, 一起在空中慢悠悠地打转。
自秦祁安和温瑾大婚后, 她们两人在午膳和晚膳的时候都去长信宫,陪太皇太后一起用膳。
两人从椒房殿去长信宫的路上有一桃苑,因前几日大雪的原因,此时的桃苑看起来到没了秋日里的枯色。
雪色挂桃枝,犹如梨花开,晚霞来相映,正是粉嫩时。
秦祁安正兴致勃勃的和温瑾讨论这桃苑雪色,转个弯后,便看到不远处正有人在雪地里翩翩起舞。
翩翩舞广袖, 似鸟海边来。【注】
秦祁安往那里瞅了几眼后,便伸出手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似是冷到了, 她颇为不解风情的小声嘟囔道:“这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这么冷的天, 还穿这么少, 还在雪地里扭来扭去的。”
温瑾怀里的小狐狸似是听懂了秦祁安的话,它连忙点头附和, 那小表情似在说:“两脚怪呐,都傻傻的,竟爱干些奇怪的事。”
在秦祁安身后跟着的萧洛, 她看着那正翩翩起舞的人, 在心间感叹道:“这事呐, 确实有点不正常,等候在天子必经的路上,还故意在她面前跳舞,说没什么想法,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只是可惜了这姑娘,碰到了这个小呆子。”
秦祁安见那人跳的如此投入,便不想打扰她,正想和温瑾默默地从她身边走过,可谁知,当秦祁安要从那人身边经过时,那人却突然崴了脚,还欲往秦祁安身边倒去。
秦祁安从余光处察觉到那人的动静,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人。
秦祁安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把那人扶好后,秦祁安便欲功成身退,和温瑾一起走。
可秦祁安还未离开,刚站好的那人,竟不知怎么的,风一刮,她便要往秦祁安的身上倒去。
眼见那人就要落入自己怀里了,秦祁怀便想起萧洛所说的那些话,不能让别人近自己的身,以免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性别。
秦祁安一急之下,就往一旁躲去。徒留那人在风中凌乱,凄惨倒地,还啃了满口的雪。
萧洛想那人大概会从嘴一直凉到心里。
秦祁安站好后,见那人摔倒在地,看起来十分狼狈的样子,便心虚地挪到温瑾身旁,她无辜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看向温瑾,竟有些委屈的小声道:“朕不是故意不帮那人的。”
温瑾看了一眼一脸无辜又委屈的秦祁安,她小声“嗯”了一声后,便让自己身后的宫人,赶紧去把那位摔倒的宫妃给扶起来。
温瑾想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位摔倒的姑娘应该是工部尚书家的,她位于四妃之一,封号淑妃。
淑妃摔倒在地后,只想把自己埋到这雪堆里,不想起来,可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被宫人拉了起来。
不知是摔疼了,还是怎么了,萧洛留意到那小姑娘的眼都红了,反正不可能是冻得。
因为这人应该是看到秦祁安来了,才开始跳舞的,她身后的宫人还捧着厚厚的披风呢。
估计从没有出过这般的丑,淑妃站起身向秦祁安和温瑾行过礼后,便用小帕子捂着自己的脸,哭唧唧的跑开了,就连她身后追着她跑,想要把披风给她披上的宫人都没被她搭理。
淑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听从家里的安排,在这里等着秦祁安出现,在她面前跳舞,以引起她的注意,可谁知道,结果竟是这般打脸。
羞恼到她的小脸一直火辣辣的疼,像是真的被人打了一样。
一想到自己宫中的那些从家中送来的信件,淑妃就不想回自己的宫里去,她怕回去后,一看到那些东西就心烦,还是让她在这风中自生自灭吧。
去引诱一个十二岁,呐,就算是快十三岁的孩子。
这是多么的疯狂,这种事根本就不符合她以往知书达理的身份。
一次就够了。
就已经能够成为她人生中的阴影了。
……
这段日子,秦祁安总在路上遇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人。
比如,明明现在是大冬天,寒风肆虐,冷冷的风无情地往人脸上拍,竟然还有人拉着纸鸢在冰天雪地里跑来跑去的,那人也不管纸鸢在自己身后一直耷拉着,从未飞到空中过。
有些怕冷的秦祁安打心底里认为这是个狠人,她真想问那人一句:“你不冷吗?”
她冷不冷,秦祁安不知道。
可是一看到这样的场景,秦祁安就会觉得冷,她赶紧裹紧自己身上的披风,从那人的身边走过。
等看到另外一个人,秦祁安才知道这世人有更狠的人。
那时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明明可以在屋内练琴,可有的人却偏偏要在屋外弹琴。
估计她认为这样更有感觉,冰冷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那人在大雪中弹琴,还不打个伞,秦祁安真担心她手滑,弹错音。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弹错多尴尬。
秦祁安从那人身边经过时,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人身上的雪,她十分担心等这一曲落后,那人就会变成雪人,和天地融为一色。
再比如,秦祁安十分不理解一些人拿着扑蝶的工具在她面前跑来跑去的,她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扑点雪,拿回去回去煮茶喝。
这些人在秦祁安看来是最奇怪的。
还有一些眼睛疑似出了问题的,那些人突然就从秦祁安必经的路上蹦了出来,然后眼睛就开始不停地对着秦祁安抽筋。
那场面秦祁安都不敢回想,实在是太不忍睹视了,这给秦祁安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不过就算如此,秦祁安还是很好心的让太医院的人去她们宫里,给她们看看眼睛。
毕竟年纪轻轻的,眼睛就出现问题了,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其实那些故意偶遇秦祁安的人,她们这样做是有苦衷的,要是她们知道秦祁安不仅没有了解她们的苦心,反而认为她们脑子出了问题,估计她们的眼泪能把皇宫给淹了。
她们也不想这般主动地往秦祁安身边凑,可若是她们不这样,可能连秦祁安一面都见不到。
秦祁安还想着过几年,等到了国师所说的时间,她就放这些人出宫呢,她一点也不想和那些人有什么牵扯。
这样做对大家都好,更利于那些出宫后想再行婚嫁的人。
于是自那些人进宫后,秦祁安就从未踏入过她们的宫殿,再加上她又不想凭借着平衡后宫来牵制朝堂,也因此,更加不想和她们有什么牵扯。
祖母说了只有没有能力的皇帝才会想着和朝臣联姻,以此来稳固自己的皇位。
可对那些人来说,若是和天子见过都没见过一面,又如何能引起她的注意,和她产生感情,又怎么能在这宫中走上人生巅峰。
这便是秦祁安为什么在这些日子内,会频频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的原因。
就连秦祁安本人为了拉进自己和温瑾之间的感情,不也是日日找理由,到椒房殿报到。
估计那些人如魔怔般,放弃矜持,鼓起勇气往秦祁安身边凑,也和秦祁安旁的宫殿都不去,却每日都往椒房殿跑有关,这兴许给她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眼看陛下就要独宠一人,而其她人那里连个小浪花都没翻起来过,这让那些想依靠后宫宠爱而起势的人压力很大,都快急得头发白了。
那些想凭着自家姑娘在后宫得到天子宠爱后获利的人,他们最是着急,他们当年看着先帝宠爱成太妃,使成家从默默无名的境地一跃成为都城内说一说二的家族后,就开始眼红了。
这些人中有的还妄想自家姑娘能成为第二个成太妃,带着家族崛起,带着他们起飞。
隐帝时,有这样想法的人,他们把自家姑娘送进宫中,虽没成为第二个成太妃,不能和成家比,但是也获得了不少甜头。
而如今,在有这种想法的人看来,陛下尚且年幼,还未像隐帝一样有专宠的人,重要的是兴许陛下到现在还没开窍呢,如果自家姑娘能早点抢占先机,得到盛宠,成为宠妃,何愁家族不兴盛。
只是,如今的局面看起来,不那么美妙啊。
自七十二宫妃都进宫后,除了第一日以迎娶之礼进宫的皇后,陛下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其她的宫妃。
陛下大婚后,每日只知道往椒房殿跑,这可真是快要急死他们了。
如果他们知道陛下对于皇后不是专宠那般简单,而是独爱她一人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失望到吐血。
那些想凭着后宫而使家族更进一步的官员,见自家姑娘都进宫那么长时间了,可连陛下的影都没见着,有些便急得频频出混招。
当他们得知有人在陛下必经之路守株待兔后,一边暗骂那些人阴险狡诈,一边催着自家姑娘赶紧去。
这也就有了秦祁安在下朝回太极殿的路上、找理由去椒房殿的路上、和温瑾一起去长信宫的路上……频频遇到“奇怪”的人。
早已经从天子盛宠中得到甜头的成家,他们也对秦祁安也动了念头,可他们也深知陛下和自家的恩怨,便没有想过路上偶遇秦祁安这个念头,让成珂和成琪两人去当炮灰。
因为别家姑娘这样干,还可以理解,而他们家要是这样干,不被当成要刺杀陛下的刺客,去拉仇恨就很好了。
好感什么的,做梦也不敢想啊。
去年冬狩时,成珂于危难之际救了昭阳郡主这件事,成太妃和成家人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