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晚霞的余晖血一样从丛林中透出来,尸体早就搬走了,痕检科的人已经收队了,整个空地就剩三组的几个人。
柯然站在余晖中,在他身后,恰好有一块树林间歇,他的脸背对着那夕阳残存的光,只剩下那双眼睛还看得到光亮。
这样的场景,配上柯然木然的脸,冰冷的声音和那句:“我好像在等着他死。”
在场的人除了袁彻都忍不住惊叫起来,袁彻也叫了,不过没有发出声来,只是在心底一阵发颤。
最先反应的刘灵玲怒斥着:
“你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的。”
袁彻心底那股子异样的感觉让他的嘴巴一时间不听使唤。
柯然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久久不肯离去,好像这句话不是从柯然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他脑子里臆想出来的。不是柯然说出来的,而是他心底的声音。
要不是刘灵玲他们已经对柯然炮轰起来,袁彻真的要以为自己幻听了。
“就是,你玩的哪一出?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你玩也不能这么玩啊。”
柯然忙走出草丛,刚才那瘆人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抱歉,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个男孩往这里爬是不是因为那个凶手就站在这里,他只是去想凶手求饶的。”
几个人想象着那晚上,爬着过去的男孩,痛苦地求饶的场景,也忍不住有都打了一个激灵。
刘灵玲双手举起:
“不玩了,我们先回吧,这里天黑了也看不到什么,该带走的都带走了。我们留在这儿干什么?”
其他几个人很快呼应着,没等袁彻发话,几个人已经奔向那条通往的大路的石板路。
柯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乖乖地等着袁彻发话。
袁彻刚才快速跳动的心才略微平复一些,没有看柯然,没有说话,只是被动地跟着他们离开,仿佛刚刚的事他完全没有看到。
匆匆地坐进车子里,几个人才略微感觉到安心。驾驶座位上的顾华宇看着旁边的袁彻心里狐疑着。
怎么这儿会儿头就不发话了?这一天都看柯然不顺眼,现在有个好机会刺儿他几句,又白白放过了。
可这话只能在心底嘀咕,却不好拿出来讲。
一路上车里静的可怕,刘灵玲曾经想打破沉寂,开口讲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话,结果只有顾华宇捧场跟着呵呵两声,就此结束了。
一直到车子开回到警局大门,袁彻才开口:
“你们都回去吧,尸检还得等一两个小时,我在这儿就行了,有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戛然止住了,看着在办公楼门口站着的女人,表情像是吞了个大药丸子噎到了。
“有事我叫你们,散会。”还没等车子挺稳,袁彻已经丢下剩下的半句话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从车里跳出去,迎向站在门口的女人,直接拽着她走向大门口。
他的动作吓得顾华宇一个急刹车,车里的几个人一阵向前俯冲,再坐直的时候,只看得到袁彻和那女人的背影。
现在光线已经只能靠办公楼和院子里的路灯了,他们隐约看到那个女人穿着米色的一步连衣裙,从背影看身材婀娜,头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发髻,随着一路跟着袁彻小跑,发髻微微地颤动着,说不出来的活泼。
顾华宇他们盯着两个人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刘贺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刚才头是说散会吗?他脑袋短路了?”
刘灵玲偷笑着:
“我看他的魂早就被勾引去了,都语无伦次了。”
顾华宇这才想起来车子还停在车道上,挂挡调整着车子扭曲的角度。
刘贺城又追问着:
“那个是谁?头的女朋友?你听说过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顾华宇和刘灵玲齐声回答着。
柯然木木地问道:
“头多大了?还没有女朋友?”
顾华宇说道:“多大,你问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
“有什么区别吗?”
刘灵玲接着答道:“生理年龄呢?是二十八岁,心理年龄办案的时候三十八岁,其他时候就是十八岁,或者还没成年。”
“哦。”
顾华宇把车停好,也不急着下车,冲着柯然笑嘻嘻地说道:
“哎,柯然,我们一直想给你点个赞。你知道昨天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他在我们面前这么囧的时候,总是板着冷脸,装成熟,昨天可见识到了,什么是袁彻的本来面目。啥也别说了,改天,我们请你吃一顿,上次没唱上KTV,下次补上了。”
柯然忙摇头:“不用了,我不太会唱歌的。”
刘贺城好不容易插嘴进来,也不管柯然说什么:“说真的,你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柯然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推开车门下车,看了看袁彻消失的方向,转身走进了办公楼。
在大门外面,袁彻拉着女人走到了墙边,确认不会有人看到才停下来:
“您干嘛来这儿?去我家找我不好吗?”
“你那是家吗?没有个女人,你又经常不回去,那哪里算是家?”
“您怎么知道我不回去?”
“我去过你家,屋子里都快结蜘蛛网了。我好一顿收拾才亮堂。”
“妈,你是我妈,又不是老妈子,干嘛给我收拾家啊。”
“怎么?你要是在家里住,我不也一样要收拾?现在我还要收拾两个家,知道我累,就搬回来吧。”
袁彻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妈妈。
妈妈已经是五十多岁了,上次看到她的时候,鬓角已经有了华发。要不是精于保养,这会儿已经是半大老太太了。
和几年前的比起来,妈妈已经显得苍老了很多,几年前,说她是自己的姐妹都有人信的。
“好啦,这个问题我不想说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袁彻的妈妈一脸哀怨地看着袁彻:
“我让你这两天回家一趟,你也不回我话,我这里把话撂下了,你要是不回,我可以天天来这儿守着,直到你回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