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相信过影子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揭兰费罗。”沈苍的声音在聂雍的大脑中响起，和平时所听见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却仿佛非常放松——仿佛沈苍紧绷的情绪突然缓和了下来，差一点就要崩断的钢丝突然获得了助力。“他不是，他也是。”

尼玛的能不能过脑子的时候把逻辑交代清楚？说话是这样，脑子也是这样？老子家养的神经兽都喂了你的脑子还修不好你？聂雍情绪崩裂，无可发泄，突然扬起短棍，对着沈苍的大脑一棍子敲了下去。

沈苍避开短棍，两个人在黑暗的不知道哪里的废墟里拳打脚踢，自相残杀了好一会儿，噼里啪啦，双方拳拳到肉，还招呼上了武器。过了好一会儿，聂雍自觉把沈苍揍到了满地找牙，心里一口恶气终于得到了发泄，才停下了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并没有满地找牙的沈苍衣着比聂雍还整齐了不止一点，也跟着坐了下来。

两个人修整了一下，很有默契的一时不想看见彼此的脸，就这么沉浸在黑暗中。

“影子不是拜慈。”聂雍说，“你刚才说过的什么不是也是是什么意思？”

“我和拜慈……”沈苍的脑电波说，“我和揭兰费罗组队很多年，虽然并不了解他，却相信他。”

这倒是，不相信他，也不可能拿着人家给的攻略就照做，虽然有干活冷漠推诿之嫌疑。聂雍刚才对沈苍一顿胖揍，主要是迁怒，现在看沈队也不顺眼，哼了一声，勉强听他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沈苍说：“他是个好人。”

聂雍刚下去的怒气又升了上来，老子等着你解释呢！等半天就这句？尼玛的拜慈如果是个好人，老子肯定就是天使了！还是六翼炽天使加百列……

“他对自己要求很高。”沈苍又补了一句。

“是，对自己要求很高，高到觉得自己可以操纵人类进化，血洗地球，搞一个奔向未来的新宇宙了！”聂雍冷笑一声。

“他的确对很多事感到忧虑。”沈苍想了想，“我不知道他在忧虑什么，很可能在许多年前，他就对地球的未来忧心忡忡，他有一点儿fǎn rén lèi的情绪，但并不明显。”

“嘿！我懂！一般高智商的人都有fǎn shè huì人格。”聂雍又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莫名的为自己的智商感到自豪。

“他在联盟国家战队执行了很多任务。”沈苍说，“在和我组队之前，他已经一个人执行了上千次任务，完成率接近百分之百，其中有很多是绝密级任务，连我也不知道他曾经做了什么。他到b基地和我组队，是作为降级的惩罚——他那唯一没有完成的任务，是在威尔威那堰塞湖清理变异人村庄。威尔威那堰塞湖是美洲的一条河流，地震后出现了堰塞湖，有一群鳃裂变异的人类出现在那里。鳃裂变异人袭击了美军营地，抢劫他们的粮食，揭兰费罗当时在北美战区工作，所以参与了对威尔威那堰塞湖的清缴。”

这是多么平凡的一个故事，由沈苍来讲更加的无趣，但聂雍却听得仿佛惊心动魄。

那显然是影子……不，拜慈这个恶棍生涯的一件大事。

“他杀完了威尔威那堰塞湖里的变异人，那些人的脑筋不太清楚，据说是受辐射影响，已经兽化了。揭兰费罗抱了几个未成年的鳃裂人回来，那些都只有几个月大。”沈苍说，“官方文件说他违反了纪律，把他关了一年半，然后降级，远派到了东亚战区来。”

聂雍沉默了一会儿，“那些孩子呢？”

“没听说。”沈苍也沉默了一会儿，“他是善良的。”

“也许他就是讨厌人类，觉得变异人是新世界的希望，不能赶尽杀绝呢？”聂雍反问。

沈苍说，“我觉得他是善良的。”

聂雍又沉默了。

“他并不只是救过变异人的孩子，一样救过自然人的孩子。”沈苍说。

是的，沈苍和拜慈?揭兰费罗的记录聂雍看过，他们出过几百上千次任务，救过不计其数的人，里面既有变异人，也有自然人，有国家领袖，也有平凡到记不住的普通人。

拜慈?揭兰费罗身上有数不尽的谜。

“我的朋友，影子。”聂雍说，“他不是拜慈。”

沈苍说，“我一直认为他就是揭兰费罗。”他也不说“拜慈”了，仿佛这两个字令他困惑，而“揭兰费罗”仿佛更给他当年战友的感觉。“如果他不是，那他到底是谁？”

“他……”聂雍噎住了——是的，如果影子不是拜慈，那么影子是谁？

每个人都说，拜慈是唯一的Dna计算机，影子展现出来的惊人的计算能力，没有Dna计算机的能力，谁能做到？谁能那么了解联盟国家战队？谁能那么了解buc公司？他如果不是拜慈，那么他是谁？

另一台从来不为人所知的Dna计算机吗？

那怎么可能？

“影子！”聂雍突然跳了起来，对着黑暗的四壁大喊大叫，“出来！我们看见你了！快出来！”

沈苍微微一惊——他突然发现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自己的确也没有平时镇定冷静——影子既然使用了亚尔斯的全息影像，说明这个地方有能够投影的仪器存在，他既然能出现，就表示他一直在。

光影的消失，并不代表影子不存在。

“揭兰费罗。”沈苍站了起来，他开口说话了，“你在？”

在聂雍“影子影子”的乱喊乱叫之下，沈苍的这一声“揭兰费罗”尤其显得坚定如冰。沈苍打开了照明灯——照向了四壁。

这里是一个半坍塌的房间，有一张床和几个腐烂的柜子。明显是一个贫穷的变异人居住的，主人还很可能是个瞎子——这里面没有灯也没有任何照明的设备。

这人几乎没有任何财产，在房间的一角有一个粗糙的监控探头，说不上本来是干什么用的。

沈苍将照明棒插在了地上，看向那个监控探头。

“影子！出来！我们都看见你了，不要以为你长了翅膀我们就不认识你！你不是拜慈，我们是来救你回家的！快出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你在哪里？”聂雍继续喊。

“揭兰费罗？”沈苍开口，“回来。”

聂雍已经把他那段“我们是来救你回家的”吆喝了很久了，四面墙壁与黑暗毫无反应。

沈苍说“回来”，铿锵有力，字正腔圆。

死一般寂静的地下城深处，终于泛起了一点微波。

“浪迹天涯，我不是在追寻归宿，而是在追思过去。”

《亚尔斯的效果音沙哑的响了起来，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缓缓出现在沈苍和聂雍面前，他兜帽宽袖长袍，永远看不清脸。

“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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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影子并不是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