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加载到了极限，那代表空间跳跃的指针停摆了一下，微微向后转了几秒钟，随即静止。战舰腾空而起，海面上水汽氤氲，弥漫出数百米距离。

水汽越来越浓郁，突然间，“化石号”所在空域发出一声巨响，大雾弥漫，它瞬间消失在海面上。

威尔逊的化石号刚刚跳跃到临近迁跃点——战舰所能空间跳跃的范围非常小，远远比不上战机，它最多不过跳跃两千米左右，而消耗的能量却是几百倍。除非紧急情况，一般战舰不做空间跳跃。威尔逊也是第一次驾驶战舰进行跳跃，这么一跳，他整艘船的能量基本清零，要是再开几炮，可能这艘船要划着回去。

但他看清了迁跃点的情形，脸色瞬间青铁。

他并没有看到海水。

他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

叶甫根尼的“零之刀”出鞘了。

“番茄老大号”支离破碎，冒着浓烟，被厚厚的白色冰棱冻结在海面上，一眼望去将近百米的海面全是厚冰，呈现出微微发绿的蓝白色。威尔逊心里一阵发凉——船碎了，叶甫根尼呢？

最可怕的不是“番茄老大号”被冻在了冰里——还有另外两艘船也被冻在了冰面上。

一艘是a基地“白玫瑰号”，舰长是少见的联盟国家战队女队员安奇。安奇拥有免疫变异——她的基因对绝大多数战后传染病免疫，一般来说，安奇都作为a基地的医疗人员驻扎在a基地。然而这次“雅典娜之战”她主动请缨，要求担任“白玫瑰号”的舰长。

“白玫瑰号”同样战绩不俗，积分榜上紧跟“番茄老大号”。安奇的变异虽然不是战斗型的，她却能通过观察，很快掌握灰星海兽的结构弱点，有助于船员击杀海兽。

但在冰面上——“白玫瑰号”的主炮口正对着“番茄老大号”。

众所周知，东亚战区这一批次主力常规战舰的主炮是t33型特种合金稳定脱壳穿甲弹，属于常规传统武器。这种火炮和dàn yào能够击穿三千米外的舰船甲板和船舱，同时带有bào pò、燃烧和释放化学烟雾的效果。一旦被这种穿甲弹击中，就算船体侥幸没有大碍，船员也会因为浓烟和火焰失去战斗力——除非人人都穿上战斗机甲。

这已经是在三战时期盛行一时又过气很久的传统武器了。如果不是激光武器受天气影响，粒子束武器射程不远，还受重力影响，等离子武器需要的事先制造等离子云团等等因素不利于快速战斗和远程战斗，东亚战区的海上作战早就卸载了这种过气又廉价的火炮。

但“白玫瑰号”的廉价主炮正对着“番茄老大号”。

“番茄老大号”四分五裂，并冒出滚滚浓烟的样子，显然正是“白玫瑰号”的主炮炮击造成的。

安奇怎么了？

威尔逊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直接在冰面上一个翻滚，往“番茄老大号”跑去。他没有忘记在自己身上覆盖静电火球，一边跑一边大叫，“叶甫根尼？安奇？”

在“番茄老大号”的后面，还有另外一艘熟悉的战舰。

那是“史德拉海牛号”。

“史德拉海牛号”的舰长是c基地非常著名的一位诗人。是的，令这位舰长声名远播的不是他优异出群的任务战绩，也不是他英俊潇洒，颜值在线的传闻，而是他是个断代文明爱好者。据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发掘三战前失落的那些文明。比如说菜谱、园艺、诗歌、科技和教育。他曾经写了一本诗歌集叫做《恐鸟集，通过通讯器发送给了整个东亚战区的所有人——请注意，就是所有人——包括战区司令和退休人员。

他姓史，叫史德拉，是个北京人。

听说他的父亲在北京有良好的政治背景，史德拉是离家出走才能到c基地作战的，如果他表现不够出色，就会被他父亲带回北京去参与政治。大概是因为这样，史德拉在c基地担任战队队长，这次他担任舰长的战舰叫做“史德拉海牛号”。

然而“史德拉海牛号”同样主炮指向“番茄老大号”，然后被冰棱冻结，如死一般静静的停在海面上。

“叶甫根尼？安奇？史德拉？”威尔逊在冰面上狂奔，大喊大叫。

一个人影急掠而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情况不对。”

威尔逊吓了一跳，来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袍，正是陇三翡。

“三艘船里都没有人。”陇三翡脸色不太好，“他们可能遭遇了灰星生物的集体入侵。”

威尔逊本就在担心这三艘船里是不是有人被灰星脑电波生物入侵，导致向战友开炮，被陇三翡这样一说，更是脸色大变。一旦被灰星脑电波生物入侵，几乎没有挽回的可能，他们将立刻变成另外一个人，即使拥有过去的记忆，性格和价值观也将截然不同。

“基地长。”威尔逊报告说，“已经到达指定地点，没有发现人员，重复——没有发现人员。”

“温心灵。”白璧说，“安奇在海面上发现了温心灵，当时他和一群赫拉特巨暴龙在一起……”通讯器突然出现了杂音，白璧骤然醒悟，大叫，“威尔逊，扔掉通讯器！关闭一切——”他还没说完，通讯中断。

威尔逊愣了一愣，虽然地球上空在三站之后，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卫星残片，太空垃圾将整个地球团团围住，导致卫星信号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连几句通话都能失去信号。正在疑惑，陇三翡眼疾手快，将他身上戴的通讯器和连接器都拉了下来，往冰面上一丢。

“你干什么……”威尔逊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他仿佛有一瞬间感觉到了刚才有什么声音靠近又离开。

“灰星生物。”陇三翡刚才同样佩戴着通讯器，同样已经将自己的通讯器扔在了地上，“它们是脑电波生物，以电子的方式存在，它们不但可以寄生在人脑，还能够进入网络——它们是虚拟生物。”

所以它们可以通过战舰的“波塞冬”系统，入侵人脑、入侵东亚战区、入侵网络——甚至于——全世界吗？威尔逊眼前发花，头晕目眩，“什么？”

“温心灵被灰星生物寄生了。”陇三翡难得严肃，以至于声音都带了杀伐之气，“我亲眼看见他跟着一群赫拉特巨暴龙跑了。安奇救了‘他’，肯定给了灰星生物进入‘波塞冬’系统的机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被寄生，但一旦进入了系统——它们不需要寄生在人体上，就能操纵战舰，攻击‘番茄老大号’！”

“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戴着通讯器。”威尔逊脸色惨白，“战舰指挥员戴着脑电波连接器，如果它们进入网络……理论上……”

理论上，它们可以接触连接在这个网络上的无数个人类，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能接受自己的那一个。

白……白璧也连接在系统上。

连接“波塞冬”系统的，有东亚战区的几乎所有参战人员，不仅仅是前线队员，还有后勤保障。

这会有多严重？

威尔逊和陇三翡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对方面无人色。

两个星期中，地球在单方面tú shā灰星海兽。

但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灰星已绝地反击，给予了地球人类无限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