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西门庆正站在小路边赏竹,蓝氏满心欢喜。
西门庆高大威猛,仪表堂堂,哪像她的男人何天泉,脱了衣服就是一个瘦弱无力的白切鸡。
偏偏这种在床上折腾不了三分钟的男人,还最爱跑妓|院。大约只有那些粉头才会在床弟间捧着他,昩着良心说他勇猛能干吧?
连自己的娘子都喂不饱,还三天两头的换粉头,亏他也好意思!
蓝氏忍住雀跃的心情,低下了头,假装没看见似的朝前猛走。
近了近了,终于近了。
低着头的蓝氏刚看到蓝靛织金袍的袍边,便哎呀一声,假装跌倒,朝前扑去。
蓝氏有一双小脚,又穿着绣花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到了近前西门庆才察觉身后有人。
他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路过的丫头下人。
谁知一声娇喊,一回头就见到一头珠翠正向他扑来,顿时吓得往旁边疾闪,露出他身旁的花童。
花童躲避不及,被蓝氏扑了个正着。
蓝氏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扑得他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蓝氏闭着眼一脸娇羞,等稳住后才悄悄睁开眼,入目是一只穿着姜黄色棉布下人服的手臂。
咦?这颜色不对啊?
视线上移,她看到了正讨好地笑着的花童。
花童心里美滋滋的,今天真是他的好日子,回府送了两趟东西就得了两回赏,眼前这个妇人,看她的穿着打扮,多半也是少奶奶之类。他扶了她一把,想必赏钱定不能少了。
蓝氏赏了他一个白眼。
站直身,蓝氏扶扶发鬓,强笑着对一旁的西门庆福礼,娇娇柔柔道:“见过西门大官人。”
“嗯。”西门庆草草回了礼,退开两步,对花童使了个眼色,急忙转身朝花园而去。
花童紧跟在西门庆身后,嘟着嘴在心里埋怨:还给我白眼?若不是我扶了那一把,你就摔到地上了。摔到鹅卵石上,磕破了脸,你才知道厉害呢!
看着西门庆奔走不迭的身影,蓝氏的脸色忽青忽白。
她跺了跺脚,在心里暗骂,真是个不识风情的无趣人。
西门庆刚从那头回了花园,周守备久等不至就找来了,笑问:“长官可是闷着了?不如去我书房里坐坐?”
“也好。”他点头应下。
两人进了书房,周守备喊人上茶。
门外的小厮得了命令,正要去泡茶,忽然有人急着找他,他左右一看,看到正左顾右盼的春梅,便抬手喊她:“你过来,赶紧泡茶,送到书房去,老爷等着呢!”
春梅正巴不得,赶紧进了前院的茶水间。
周守备先是对西门庆送的贺礼表示感谢:“多谢长官盛情,这礼实在是厚重。当不得,当不得。”
西门庆:“说哪里话,你我是什么情分?些微薄礼,何足挂齿。”
周守备又道:“我家的花园比不上您府里头的,让您见笑了。请这边来,这里倒有几盆好花,不知可否入得了您的眼?”
书房向阳的另一边,窗台下摆着几盆名品月季,开得正好。
周守备指着花,一一介绍:“这是玉液芙蓉,这是六朝金粉,这是……”
西门庆一见就满心欢喜,最近事情太多,他都没顾得上逛花市买新品。
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点头夸赞不已。
周守备笑道:“长官既然喜欢,等下把这几盆搬走吧。”
西门庆:“怎好夺人所爱?不必了。”
周守备连声劝:“几盆花而已,长官何必推辞?”
西门庆想了想,嘴角含笑:“我也不拿你整盆,每样给我剪一朵怎么样?”
周守备愣了愣,大笑起来:“您随意,随意。”一面找出剪子递给他。
西门庆也不贪多,只剪了两朵下来,又把花童喊进来:“把这花拿回去,送给六娘。”
花童出去找小厮要了一个篮子,小心翼翼地把花放进去,提着回府去了。
周守备请西门庆坐下来:“看不出长官是这样的人,出门在外都惦记着家里人。”
西门庆正色回答:“世上的女人那么多,可心的就这么一个,不惦记她还能惦记谁呢?”
周守备呵呵笑了两声。
茶还没上来,两人干坐着,周守备心里恼怒,恨奴才们办事不麻利,正要出声喊人,春梅端着托盘进来了。
周守备一见是她,微微有些惊讶,扭头看西门庆,见对方一脸坦然,看也不看这丫头,便冲春梅挥挥手:“放下茶就出去吧。”
春梅放下茶,手里紧紧抓着托盘,暗想,机会只有一次,是好是歹就看这一回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腹的心酸委屈都化成了惹人怜惜的眼泪,她抬起泪眼看向西门庆,轻声哭起来:“老爷,老爷……”
西门庆皱起眉头。
春梅膝行两步,抱住西门庆的大腿,嘤嘤哭泣:“老爷带我回府吧,往后我一定乖乖听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朝西。以前是我糊涂,往后不敢了。”
周守备心里既难堪又气愤,他是领兵的,最恨有二心的人。
春梅既然被自己府里买下,就是自己的人,怎能当着他的面说要回旧家?
他忍住怒气,笑着看向西门庆:“长官,您看……若不然就领她回去?”
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爱去哪就去哪,不能因为她就坏了自己和西门庆的情分。
西门庆往回抽腿,春梅抱着死紧,他一时抽不出,便冷声道:“我不要,你若不喜欢就将她送给别人。”
春梅听了心中大痛,哭声越发大起来:“老爷带我回去吧,我给老爷涮马桶也使得的。”
“涮马桶?你想得倒美!”西门庆心里烦躁,不想给她面子了,“就你这样的,只配舔陈经济那贼小伙的屁股。”
春梅顿时松开手,万念俱灰,瘫倒在地。
周守备闻言,听出里面的机锋,暗想,难怪这丫头会被他赶出来,原来和先前的那个女婿不清不楚呢。这样的下人可不能留在他府里,他常年在外领兵,府里若有了这样淫|乱品性的人,后院得乱成什么样?
他见西门庆神色愈加不好,赶忙喊了两个粗壮的小厮进来,硬将春梅拖了出去,又赔笑着说:“长官不必为了一个丫头生气,不值当。”
“哪里哪里。”西门庆站起来,拱拱手道,“天也晚了,我该回了,下回再聚。”
周守备不敢强留他,连忙使小厮进后院通知孙二娘。
西门庆和周守备重回席上。
西门庆将棋童叫过来,把这一院子的粉头艺人都挨个派发了赏钱,然后起身拱手对众人道:“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下回再聚。”
周守备拉着他的手,手执大酒杯:“长官喝了这三杯再走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