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伢婆子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串十来个高矮不一的女孩儿。
伢婆子长相普通,满脸堆笑,身材圆润,身穿降红薄袄,活像一个四处移动的喜球。
她见了西门庆和李瓶儿,先跪下磕了头,然后起身,让身后跟着的女孩儿跟主家见礼。见毕礼,排成两行,俱都低头垂手,屏气凝神。
西门庆粗粗扫了一眼,见第一排有好几个的身段都很不错,说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伢婆子连忙跟着喊:“都抬头,抬头。”
李瓶儿在上方坐着,只见第一排的姑娘明显比第二排的更漂亮,尤其是中间第四个。她虽然穿着一身八成新的粗布衣衫,头上钗环皆无,但更显白净。身段苗条,身姿婀娜,即使静静地站在那儿,也有一股媚态自然流露出来。她眼角含笑,先偷看了一眼西门庆,然后顺带着扫了一眼一旁的李瓶儿,又把目光回到西门庆身上,最后收回视线,稍稍低下了头。
西门庆一直含笑盯着她,伢婆子知机,凑上前,道:“不瞒西门大官人,这位叫倚翠。是您老的前身——贺老爹家中伺候的房里人。后来贺老爹要走,她被正妻发卖,所以才留下来了。您也瞧见了,她的模样长得多么好。诸般弹唱吹打都会,双陆棋子无不精通,要价60两。就因为要价太高,一时卖不出去。前几日听见您的庄子上要选人,特意带她来给您看看。”
西门庆点点头。60两确实有点贵,不过倒还值得。
他道:“留下吧。”
伢婆子大喜,连忙把倚翠拉到一边,热情地介绍其他人上前一步。
李瓶儿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打断他。还是西门主挑选了倚翠,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个李瓶儿,他笑着,脸上似乎有些讪讪地:“你也挑些。庄子不比府里,需要人手的地方多。你看着合心意的多挑几个。”
李瓶儿对这一批进来的下人不感兴趣。虽然一个个长相端正,但眼珠活泛得很,一看就是不安份的。已经有了一个倚翠帮忙应付西门庆,何必再凑多几个呢,又不是要开麻将桌!
她挥挥手,对伢婆子说:“换一批。我想要能干活的,丑一点也没所谓,手脚齐全就行了。”
讶婆子心里失望,让这一批人下去,重新叫进了一批。
西门庆端着茶碗,把头凑到李瓶儿身旁,小声笑道:“长相端正的还不要?丑的放在跟前多碍眼。你是担心我被人勾走了吗?”
李瓶儿看了他一眼,并不搭话,专心挑选下人。
这一批明显就是干活的人了,虽然长相不如前一批,但都干干净净,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等伢婆子喊她们抬头时,她们直视前方,并不左瞄右瞧。
李瓶儿根据眼缘,随手点了两人。这两人一高一矮,一个稍瘦、一个偏胖,但看起来都是老实人。
西门庆问:“再多挑几个?这两个人够用吗?”
李瓶儿想了想,不知道这些人的月银是谁给,如果是他给,挑一百个也行啊,只要庄子装得下就行。万一,是要她给呢?那她不是浪费自己有限的钱财吗?
李瓶儿摇摇头:“够用了,这已经比大姐姐使唤的人还要多了。再挑几个,若传回府里,又是一场闲话。”
西门庆没办法,只好自己随手又挑了几个小丫环和小厮,放到院子里跑跑腿或传传话,然后让伢婆子跟玳安去结银子。
一丈青等那些人下去了,笑着上前道:“还请老爷、娘子先给她们改名。”
西门庆愣了愣,看着倚翠,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见她一头乌发黑鸦鸦的,便道:“还叫倚翠吧。以后用心在这里伺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倚翠低头应是,福了福礼。
新买的两个下人,以及西门庆都看着李瓶儿,李瓶儿怔怔地问:“看我干什么?”
西门庆失笑道:“这两个是你挑的,将来也是伺候你,当然是你给她们取名字了。”
绣春见来了同伴,脸上一阵欣喜。李瓶儿看一眼绣春,又看看她俩,便道:“干脆,就叫绣夏、绣秋?”
她指着偏瘦的叫绣夏,夏天食欲不好,瘦是必然的。稍胖的另一个便叫绣秋,秋是长膘的好季节。
绣春见自己的名字打头,笑道:“六娘取的名字真好听。”
西门庆道:“你真可会偷懒。”
李瓶儿不服气:“你不是也一样?我总算比你好一点吧?你可是一个字没改的就让人家用了原来的名字。”说完,一人赏了她们一根银簪。
三人接了,磕头谢恩。
取好名后,一丈青领着她们先下去梳洗,领新衣,然后安排住宿的地方,再歇息一晚,第二天开始当值。
谁知,勤奋有上进心的倚翠主动来伺候二人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