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易和江瞒对视了一眼。这种护城大阵的阵眼向来十分隐蔽，未渺怎会知道？上次未渺提起时，二人心中便有几分疑惑。这妖界阵法，怎又与他的那把凡人剑扯上了关系？

方才那把典当的碧玉簪，江瞒虽识不得，却也知道那应是上古遗留下来的样式，未渺一句话便将姝易打发了。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太多秘密，不过他们也心知肚明，未渺大约不会轻易把真相告诉他们。

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想做些什么，但从那人对待天界巡查使与貔貅截然不同的态度中，江瞒隐约觉得，未渺与天界似乎有着解不开的矛盾。敌人的敌人，暂时就是朋友。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人行了一里路，未渺示意他们隐去身形，掩藏好气息，自己幻化成一只萤火虫模样，发着微弱的光引他们前行，看样子应是离阵眼不远了。

河阳城三面环山，地势低洼，是个天然盆地。召河源于城南璧山上，横穿过整个河阳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就处于河阳城中心轴以南紧贴着河道的一片荒地，是盆地中衔着的一片小平原。

此地杂草长了半人高，周遭泥泞难行，不远处有一个荒废的小亭子，可以暂时坐在那里歇脚。未渺停了下来，道：“就在此处，留一个人望风。”

话音未落，姝易愉快地做了决定：“江瞒留下，师父我跟你下去！”

“……”江瞒知道这种无聊的活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但还是略带担忧地问一句：“会有危险吗？”

未渺摇头：“我下去过，还算安全。”

他幻化成的萤火虫向河道旁飞去，姝易寸步不离地紧跟着。见他在空中显了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河道与岩石的交界处快速划了一刀，水面裂开了一个巴掌大的裂缝。

这匕首……姝易小时候似乎在《鸿蒙开物》中见过，长约一尺，上绘朱红彼岸花。当年冥界想在黄泉路与冥府间开辟河道，将两地分割开，用的便是这把断水刃。这种上古遗留下来的宝物，怎会在他手里？

姝易还在愣神，未渺伸手拉了他一下，催促道：“走了。”

见那人的注意力完全被他手里的匕首吸引，未渺心下明白了几分，牵着姝易钻过劈开的小口，到了一个看着像石窟的地方，解释道：“不是断水刃，这是当年我仿制的半成品。”看他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迟钝模样，补充了一句，“这次没有骗你，真是假的。”

其实姝易并没有怀疑他。

此刻他在想的是：师父他刚刚牵我的手了？他在盯着我说什么？嗯？什么没有骗我？

未渺：“……还是不信？”

姝易茫然地看了未渺一眼，非常捧场地连连点头：虽然不知道师父说了些什么，但师父说的都对！

未渺不再理会他，抬手团了一簇狐火在掌中，幽幽冷光填满了整个洞穴。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茅草，踏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嚓”声，除此之外四下一片寂静。

姝易没想到这召河河道底下竟别有洞天，四周才刚亮堂起来，他的目光就被石壁上繁复的纹路所吸引，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说不上是什么。抬头想问未渺，却见他正与石壁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出神，神情带着几分肃穆。

狐火将他的眸子照得明灭不定，姝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未渺，他虽直身立着不置一词，姝易却隐约感受到了一丝手足无措的味道，试探着喊了他一句：“渺渺？”

未渺滞了须臾，转过头来望着他，目光不带丝毫波澜，仿佛刚刚那一切只是姝易的错觉。姝易伸手触了一下石壁上的纹路，指尖沾了薄薄的一层灰，扭过头小心翼翼地问：“你认得这是什么？”

未渺点了点头，道：“这是一种古老的文字，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

那些字迹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笔势凌厉险峻，矫若游龙，悉出同一人之手。动辄有修改涂抹处，皆是用锐器削去了一层，重新刻凿在上边。

两人沿着隧道一路缓步前行，不知行了多久，前头仿佛有些光亮。循着光又走了数十步，碰着个拐角，放置了一具石棺，上头悬着一颗宝珠。方才二人循着找来的亮光约摸就是从这发出的。棺椁边石碑上刻着主人的名字与生卒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