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那戏班如何,曹承喜欢的人又如何,那都是曹承想要将人放到曹恒的面前,最后曹恒会怎么对待这个人,想必曹恒也是心里有数的。
一群机关算计的人,至于像曹承这样没有心机的人,注定了只能轮为他人的棋子,在他以为自己达到目的时,却不知自己早就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曹恒没有提醒曹承,只让他身陷其中,用最残酷的事实告诉曹承自己的天真是有多害人。
曹叡再细细想着曹恒之前透露出来的意思,那是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更觉得曹承生在帝王之家,这样的性子,是得祈祷将来的继任之君能念着他这一份单纯容下他。
“好,伯父,我这就去安排,若是说定了,我再与伯父下帖子。”曹承不知自己在曹叡的眼里是有多可怜,只高兴曹叡能答应他的请求,乐呵呵地与曹叡作一揖,这便准备离开。
曹叡……
这么有事就急急找他,没事就巴不得赶紧离开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哎,要不是有曹恒的话在前,一点都不想让曹承如愿以偿!
接下来的事就更戏剧了,曹承满心欢喜的想要让自己的心上人到曹恒的寿宴表演,没想到却被那人拒绝了,很简单的理由,他们唱的戏难登大雅之堂,陛下寿诞,想入曹恒眼的人都会卯足了劲表演,她不必去跟人争。
这么理智,从曹恒开始就已经注意起这百乐班的人都对这女郎刮目相看,难以相像一个从小在市井长大的女郎竟然看得如此透。
曹承是费尽了口舌相劝,最后更是直接说他出钱请他们百乐班唱戏,这有人请唱戏是能赚钱的,直接让人没办法拒绝。
这样才有曹叡登场看戏的来,而看完这一场戏后,曹叡也算是理解了为什么曹恒会同意曹永乐的提议,让这批一人入宫唱戏。曹盼登基的始末,竟然连与刘协的对话都演了出来,或许在旁人看来那都是假的,但像他们曹家自己人,史书上记得一清二楚,他们都知道,这都是真的。
一群最不可能知道这些史事的人却知道了,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样?
无论这些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曹恒先一步挑明了,将人弄到眼皮底下,再有异动的人,好啊,那就来好了,曹恒倒要看看,都有什么手段。
就这样,曹叡看完了戏,对于曹承完全没有意识这一段戏的意义代表着什么,露出了一抹笑容,肯定地告诉曹承,这一出戏可以进宫表演,曹承要把握机会。
曹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连连与曹叡道谢。
“众人皆醉我独醒,我们大皇子却相反,众人皆醒他独醉。得亏了陛下还有别的选择。”曹叡本是不想把话说出来的,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地感叹。
他这一话谁也没敢接,只管听着,管住自己嘴,把自己当成个聋子。
永明十七年二月,女帝曹恒三十五岁生辰,百官庆贺,这是大魏自一统天下以来,两任女帝第二次办寿宴。
曹盼极少庆贺自己生辰,曹恒一直以来也是有样学样,任由臣子们怎么劝谏,她不办就是不办。
年年臣子们都请为曹恒庆贺,曹恒一次都没松过口,这一回答应了,天下官吏都摩拳擦掌地准备,盼着能借此给曹恒留下印象。
然而还没等他们准备,曹恒已经先放了话,“做好你们本份的事,善待大魏的百姓就是送给朕最好礼,朕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得,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哪一个还敢想凭送礼盼能得曹恒青睐?
盼了那么久的机会,哪里是机会,一不小心就成了送命!
人人都安安份份的,也就到了曹恒生辰那一日,群臣要敬曹恒的,曹恒却执起了酒,“这第一杯敬母皇!”
一群本来要敬酒的动作在听到曹恒的话后都顿住,“幼时朕也曾对群臣请为母皇做寿,母皇却从来不应的原因好奇,朕记得当时母皇亲口与朕说,每一个孩子出生的日子,都是一个母亲拼了性命不要,受尽痛苦换来的。我们生时,母亲受着撕裂般的痛,我们为自己的出生而一次又一次的庆贺时,是不是也该想起生养我们的母亲?”
“不为母,不经临盆之痛,永远不会懂得一个母亲有多伟大,有多值得我们一生铭记。”
曹恒也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她生育了三个孩子,痛过三次,每一次痛时,她都会想着当年生她时的曹盼是什么样。
彼时天下未定,虎狠环饲,曹盼比她难上千万倍,而曹盼想要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却无时无刻不思覆灭大魏。
“敬母皇。”曹恒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恨。
“敬皇祖母。”曹衍与曹永乐同时出声,曹承后知后觉地跟着与其他人也纷纷举杯,“敬先帝!”
曹恒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也一般,曹承显得有些紧张地看了曹恒一眼,曹恒似若未见,曹衍轻轻咳了一声,提醒曹承不要太明显了,曹承回过头反倒是怒瞪了曹衍一眼,让他别烦着他。
……曹衍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倒是曹恒一眼扫来,那无声的意思,曹衍也就不作声了。
曹盼驾崩至此已经十七年,谁也没有想到曹恒对曹盼时时惦记着,同为女人的人能体会曹恒心情,男人们却只想感慨一句曹恒还真是念旧情!这好不容易办一场寿宴,这第一杯酒旁的人都不敬,先敬了曹盼。
“这第二杯,敬皇后。”让人想不到的是,曹恒的第二杯酒竟然敬的是夏侯珉,就是夏侯珉自己都怔住了,“皇后,请。”
曹恒与夏侯珉再请,夏侯珉想要端起酒来,却不小心将酒杯都给碰倒了,酒洒下了,夏侯珉慌得想要擦干净,却弄到衣裳上,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好像很多年前,曹盼禁了她的零花钱,少年给她送着亲手做的糖到她的面前。
“皇后慌什么?”曹恒似是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夏侯珉,笑出声来询问,本来就已经呆住的夏侯珉看到曹恒的笑容,那就更傻了,叫下面夏侯家的人看着都想捂脸!
“陛下……”夏侯珉想解释一下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曹恒真诚地吐道:“朕知道这么多年,皇后居于中宫,受尽流言蜚语,朕谢你从不在朕的面前提起这些事,也谢你从来不怨朕给不了你一样的喜欢。朕当年说过,你当朕的皇后,余之一生,朕的身侧只有你一人,生同床,死共寢,绝不食言。”
这样的话谁人听得能不感动,尤其这还是夏侯珉一直梦寐以求的话。
“陛下。”夏侯珉惊喜地唤了一声,曹恒道:“皇后,请。”
这已经是三请了,胡平看不下去夏侯珉那傻样,赶紧上前给夏侯珉续上了酒,同时把酒端到夏侯珉的手里,就是这样,夏侯珉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胡平已经绝望,至于这样?
夏侯珉的心情胡平是不能理解的,在夏侯珉的心里,曹恒给出的任何回应于他都是珍贵的。
哪怕曾经的他以为这一辈子都可能得不到曹恒的任何回应,以为这一辈子他只能就那样守在曹恒的面前,一生相守,白头到老就好。
没想到他做的一切,曹恒就算从来不说,也都记在心里。这如何不让夏侯珉感动。
“此生能得阿珉为后,朕三生有幸。”曹恒还真是不说情话则矣,一说就句句说在夏侯珉的心上。
“陛下,此生能为陛下之后,亦是珉之大幸。”夏侯珉同样觉得自己是万分幸运的,曹恒与夏侯珉碰杯,再次将酒一饮而尽,夏侯珉喝得有些急,又给呛着了,一干人……
“皇后不像这么不禁吓的人。”羊祜小声地嘀咕了一声,怎么说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夏侯珉,依夏侯珉的本事和远见,妥妥是国之栋梁,但今天的表现,差人强意哎。
“你不懂一个人守护了一个人那么多年,突然收到回应是什么样的心情。咱们皇后殿下不容易。”曹叡不愧是见多了场面的人,听听他这说的,羊祜道:“睿王是过来人?”
“什么话,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会不会说话。”曹叡一向是流恋风月不沾片叶的人,怎么可能是过来人,不过是见得多了女郎们对他的企盼,知夏侯珉对曹恒也不过如此。
“陛下,珉以后会做得更好的。”夏侯珉像是镇定了下来,朝着曹恒这般地说。
曹恒温和地道:“朕相信你会做得越来越好!”
啧啧啧,曹叡只能说曹恒实在懂得用人,看看她这一番作为,再听夏侯珉说的话,这是越发让夏侯珉死心踏地啊!
不过他也相信曹恒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一个心心念念着自己母亲的人,一定也会看明白身边的人对她的付出,记在心上。
“陛下,该到臣等敬你了吧!”看着曹恒该敬的都敬完了,曹叡第一个站起来,一身红衣分外的惹眼,与曹恒举杯。
“那就看兄长的敬辞如何。”曹恒一本正经地板着脸,等着曹叡说话,曹叡高兴地道:“敬辞自然是有的。”
“愿陛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心想事成,大魏太平安乐,国富民强!”曹叡一股脑把话丢出去,曹永乐立刻站了起来道:“伯父,你用的是我的。”
“什么是你的,话是我说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了。”曹叡这不要脸的立刻怼了曹永乐,曹永乐瞪着曹叡,这明明是她之前说过的话。
“陛下所愿,臣等之所愿,皆在此言,陛下以为如何?”怼完曹永乐,曹叡举着杯问着曹恒,曹恒也同时举起了杯,一饮而尽,那就是觉得曹叡这敬辞不错。
曹叡见此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不忘冲着曹永乐挤眉弄眼,这炫耀的样子,看得好气,好气!
“母皇,孩儿也祝母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曹承就在这个时候出面,冲着曹恒大声地说了这一句,贺寿嘛,这词也没什么新意。
“好。”虽然陈词滥调了,曹恒也不在意这些,喝了曹承这一杯。
曹承都动了,曹衍和曹永乐还能不动?兄妹两对视一眼,然后一道走了出去,跪在曹恒的面前,“孩儿祝愿母皇事事顺心,大魏天下,安乐祥和。”
为帝王者,曹恒第一个考虑的是天下,其次才会是自己,天下安乐祥和,是曹恒一生想要做到的,却不一定能做到。
“起来。”曹恒看着曹衍和曹永乐,心中自是欢喜的,唤着他们起来,看着他们的眉眼,曹恒总算不像面对曹承时那般恨不得将这孩子塞回肚子重新生过。
“母皇生辰,可要开开心心的。”曹永乐是女儿,天下人都知道曹恒比起两个儿子来是更要偏着曹永乐的,曹永乐也就侧过头俏皮地与曹恒说了一句。
曹衍也附和地道:“永乐说得极是,皇祖母必然也会为母皇而高兴的。”
这句话就意味深长得多了,曹永乐直接瞥了曹衍一眼,曹衍却眼观鼻,鼻观心,压根没有一点受影响的样子。
“啊,只顾着灌陛下喝酒,倒是忘了之前准备的节目了。”曹叡在这个时候冒出这一句,引得众人同时地看向他。
“对啊对啊,这些节目都是为母皇特意准备的,该让他们表演了。”曹承非常配合着曹叡,曹恒懒洋洋一般地道:“也罢,朕也该看看兄长究竟都给朕准备了什么。”
什么,那明明是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怎么能都赖到他头上了?
曹叡控诉地看了曹恒一眼,曹永乐道:“伯父,你的眼睛抽筋了?”
……谁眼睛抽筋了,曹永乐就是熊孩子!曹叡给曹永乐贴上这么个标签,曹永乐却冲着他笑得那叫一个甜。
唉,长得一张那么好看的脸,要是没有那么折腾该有多好!曹叡脑子闪过这样的念头。
“胡平,去安排。”虽说寿宴是曹叡主办不假,胡平也是帮了忙的,大事上曹叡负责,让人来表演这样的小事就该胡平出马了。
“诺!”胡平笑着应声,即刻去安排。
很快歌舞即起,欣赏歌舞之际,与曹恒敬酒的人也不少,曹恒的酒量素来极好,不过想请曹恒唱酒不容易,如这寿宴快二十年了,这也才第一回。
曹恒也难得放开地喝,臣子来敬,曹恒尽数都喝了,还是夏侯珉在一旁看曹恒喝得不少,提醒一句道:“陛下喝得够多了,还是节制一些。”
女帝陛下还是很能听得进去劝谏的,况且今天晚上的事还没开始。
才说着,这时一群人缓缓得行来,很快利落地搭出了一个戏台来。一群人皆是看得莫名,交头接耳地问道:“这都是什么?”
“唱戏的啊!”曹承听到人那么一问,立刻就回答了,这迫不及待想要让人知道的样子,曹衍与曹永乐都在心下暗叹。
“很好看的戏。”曹承是根本不知道后面的亲弟跟亲妹是有多为他操心,反而很高兴地重申一句。
曹恒接话道:“既然是很好看的戏,那便看看吧。”
得了曹恒这一句,曹承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上了,这般的傻样,曹恒已经不想再说话,一旁的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想法!
“好戏要上台了。”曹永乐如此感慨一句,别有所指的只有曹承听不出来。
那头的戏确实已经唱了起来,一开始还不当一回事,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这怎么好像是在说曹盼当初登基的事?
“戏名就叫女帝登基。”曹叡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戏名丢了出来,嘴角抽抽,他们也算是反应过来了,女帝登基哦,听起来,好像亲眼看见一样。有那亲眼见证的人,知道这段过往的,内心更是惊讶,这段过往,他们怎么会知道?
“请陛下将他们拿下。”戏唱完了,唱戏的人还没来得往高兴,有人大声地出声,却是与曹承想要的想反,反而是要将人拿住。
“为何?”曹恒没有一丁点惊讶,凝望出主意的人,带着几分不解。
“妄议先帝之事,窥探前朝,意图为何?”那人再接再厉地吐字,曹恒道:“既有为,何畏人言。”
“可是陛下,这段往事,他们不可能会知道。”看着曹恒没拿这件事当回事,那人再接南厉地吐字,曹恒装着糊涂地问道:“哦,此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