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没忘记自己刚刚已经提出来的话,并不想再与蔡思争论这些事究竟谁是谁非,他只想要把此事处置好。
“和离,你以为我们是普通的夫妻?想要和离,你能,我能?”蔡思被打击得不轻,就算这样,这个时候她依然想要威胁萧平的。
说到这里,蔡思露出一个笑容,“我是匈奴右贤王之女,与大魏和亲,是为加深匈奴与大魏的情谊,和离,大魏的君臣许你任意妄为,你这个刚任不久的侍中就不怕自己被御史参得保不住侍中之位?”
蔡思想着萧平即将要面对的局面,笑意更深了,“和离,好啊,那我们就和离好了。”
“去,请尚书左仆射与睿王前来,让他们做个见证。”得了蔡思松口,萧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吩咐人去请人。
刚刚威胁得萧平正高兴的蔡思一看萧平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这与她想的不一样,不一样!
“平儿,平儿你这是干什么?”在蔡思不知该如何收场时,萧太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拉住萧平,同时喊住要去请人的下人。
“不成,不成的平儿,你好不容易才有的今日的前程,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能,你不能为一桩亲事毁了你的前程。”
为人父母最是顾念的就是儿女的好,萧太夫人抹着泪继续地道:“而且你们还有鹰儿,这可是我们萧家的骨肉啊!”
萧平看了一眼已经呆傻一般的萧鹰,看向萧太夫人,“母亲,前程再重,骨血再重,也重不过大魏的江山。”
“江山?萧霁月,你是有多想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就算是大魏的门下侍中,你以为自己就真的那么重要,果真能担得起大魏江山?”
这么多年,蔡思在洛阳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开口闭口的就是大魏江山,太多的人都揣着一颗为大魏可以舍弃所有的态度,叫蔡思厌恶至极。
本来就气的人,再听到她最不喜欢听到的这话,再也忍不住反讥萧平。
萧平根本不理蔡思的挑衅,“我有今日,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能让母亲和妹妹不再受人欺压,皆是先帝所赐。母亲,没有大魏,没有陛下,我们如今连人都不算,更莫谈血脉传承。”
萧太夫人早年吃过什么苦,萧平吃过什么苦,萧太夫人都记在心上,救了他们一家的人,给了萧平一条光明的大道的人,萧太夫人也满心感激的。
“孩子,权势,这些原本就不是我们应该拥有的东西,失去了又有什么值得我们放在心上的?”萧平说得豁达,听得蔡思心肝都痛,痛得直想冲过去撕了萧平。
“去请人来!”要想和离,请人来见证是必须的,想必这两位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萧霁月。”连萧太夫人提醒萧平至此,萧平还是不改主意,果真是要和离,蔡思也急了,她又怎么会真的想要和离,若是能够和离,她也无须等到今天。
她以为,以萧鹰为筹码,必然能让萧平以后都听她的话,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没想到,没想到萧平冷酷至此,就连从前拿了萧鹰当命根子的萧太夫人也叫萧平劝得只在一旁抹眼泪,却再没有阻拦萧平做事。
萧平干脆在一旁席地而坐,等着去请人的人回来,这就让蔡思更慌了。
思量着此事究竟该如何收尾的好,若是和了离,她想在洛阳找到比萧平更位高权重,站在大魏朝政中心的人就更难了。
与一旁的侍发使了一个眼色,侍女很快领会蔡思的意思,悄悄退了出去,萧平一眼看到,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羊祜也罢,曹叡也罢,听说萧平被蔡思折腾得要跟蔡思和离都大惊,曹叡毫不犹豫地道:“往文姬夫人府上去了?”
被萧平派来报信的人连连摇头,“郎君只吩咐我们来请左右两位仆射。”
曹叡看了侍从一眼,算了,萧平也没指望手下的人能领会他的意思,他指望的人是他。
“去,立刻将萧侍中与蔡女郎闹得要和离的事告诉文姬夫人,请文姬夫人物必赶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曹叡吩咐手下的人麻利的去办,他这也收拾着赶紧的出门。
“对了,事情也往宫里报去。”都已经上了马车了,曹叡又探头朝外头丢了一句,完了还嘟囔,“虽说不想和离的人一定会把消息传进宫里,不过咱们当臣子的也该消息灵通点,也得聪明一点。”
……他这嘀咕下头的人都当作没听见,曹叡已经再次地催促道:“赶紧的,别耽误了大事,快去快去!”
几方要去的人都叫他催促得一丝都不敢耽误,赶紧地走。
不出曹叡所料,他派进宫报信的人到来之前,已经有人急急地拜见曹恒,因来见的人是匈奴的哈吉王子,曹恒纵然不想见一群唠叨的臣子,该给匈奴面子,曹恒亲自召见哈吉王子。
“陛下,哈吉听闻萧侍中要与我匈奴右贤王之女和离。大魏先前同意与匈奴的和亲,突然和离这是何意?”哈吉自从被留在了洛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娶了秦时,成为了匈奴的太子,他却只能留在异国他乡,再也回不去自己熟悉的草原,巨大的打击几乎叫他一厥不振,他在洛阳花天酒地,思量着把大魏不许人做的事都了,盼着大魏能将他赶回匈奴去。
可是,犯事了,大魏律法是怎么规定的,大魏的官吏并没有因为他是匈奴的王子便手下留情,这样一来,进了几回刑狱,吃了苦头,哈吉为免再吃同样的苦,倍老实地在洛阳呆到了现在。
好些时候没有听说哈吉的事了,今天一见到哈吉,再听到哈吉之言,曹恒微微一顿,虽然不知前因后果,自家的臣子自己清楚自己护。
“既有不喜,和离各奔前程又有何妨。”曹恒直接就护上了萧平,无论和离是谁护的,听着哈吉的话是指的萧平先提出,曹恒干脆二话不说的把人护住上了。
哈吉见着曹恒这样的态度,要说不震惊都是骗人的,“陛下以为两国和亲是能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曹恒道:“和离,既是夫妻二人的事,朕以为,区区一个右贤王之女,也代表不了匈奴。”
点出蔡思的身份,这一位还没那么高的地位,代表得了整人匈奴。
“再者,和离而已,成亲时男未婚女未嫁,对眼了成亲,不合适和离,难道这不是他们各自的选择。和离就算是朕的侍中提出来的,他们若能和离成,难道不需要蔡女郎的同意?成亲时朕询问过他们的意思,如今和离了,也该听听他们的各自想法。”
想给曹恒下套,曹恒是会轻易上套的人?别逗了吧,曹恒都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了,见过的大场面何其多,甭管有多少阴谋诡计,暗流涌动,不接暗招只用明刀,打得敌人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哈吉张了张嘴,都没来及说出口,曹恒已经一声令下道:“来人,去萧侍中府上,请萧侍中夫妇入宫。”
跟之前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曹恒难道还想亲眼见证萧平和蔡思和离不成?
这事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得亏了曹恒不知道哈吉的想法,知道了,一准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刚刚赶到萧平府上的羊祜和曹叡还没来得松口气,胡平已经前来传诏,让萧平和蔡思立刻进宫,蔡思暗里松了一口气,瞥见萧平皱起了眉头,心里却是高兴的。
“陛下怎么会知道我的事?”萧平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疑问,胡平顿了半响道:“匈奴哈吉王子入宫与陛下提起的。”
萧平一下子就看向了蔡思,蔡思倒也敢做敢当,“你既然不怕,到了你们大魏女帝面前,你也不需要怕的对吗?”
“对,说得对极了!”没有一丝惊慌,萧平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萧鹰急急地捉住了萧平的衣袖,萧平回过头道:“你是害怕,还是想跟我一起去?”
“我,我害怕,我也想跟父亲一起去。”今天发生的事于萧鹰的冲击是巨大的,叫萧鹰完全吓住了。
往日并不算温柔的母亲,今天变得更是尤其可怕!
“那就走吧,跟我一起去。”萧平不介意带上萧鹰,哪怕这个孩子出生的那些时光他不在他的身边,但他相信,孩子是能分得出真心或是假意的。
得到萧平同意,萧鹰一把抹过脸上的泪花,萧太夫人是有些担心的,询问地唤了萧平一声。
“母亲,没有关系,鹰儿不小了,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为了能够活下去费尽心思了。保护得他太好只会阻碍他的成长。”萧平说得意味深长,显然自有考量。
在萧太夫人的心里,萧平就是她的主心骨,萧平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和你父亲一起去,要听你父亲的话。”萧太夫人拿过帕子给萧鹰擦干净了脸蛋,叮嘱一句,萧鹰忙不迭地点头,惊得碰上蔡思阴鸷的目光,吓得萧鹰直往萧平的怀里钻。
萧平就好像没有看到,只管牵着萧鹰往外走去,蔡思又被萧平这样的无视气了一记,无奈这会儿不是跟萧平吵的时候,进了宫,她再就这些账,好好地跟萧平算一算。
打定主意,蔡思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出门,曹叡一看蔡思的架式,想到曹恒那护短的架式,勾起一抹笑容,这世上的事啊,怎么说呢,太过于想当然了,最后反而会吃亏的哦。
想着还是应该给蔡思一个台阶下,曹叡即吩咐人去给赶来的蔡琰报个信,他们现在是要进宫了!
一行人进了宫,曹叡一眼瞥到自己派进宫来报信的人立在一侧,心里很是放心了。
至于一旁跽坐得挺直了腰背的哈吉,曹叡直接无视之。
“陛下。”一道进来的人都不忘与曹恒见礼作一揖,曹恒点了点头,注意到萧平身侧的孩子,却没有说让孩子离开的意思。
“哈吉王子入宫与朕说霁月你们夫妇要和离,能不能跟朕说说原因?”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都传到曹恒的耳朵里了,曹恒过问便是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陛下。”被问到的两人异口同声地想说,曹恒直接道:“霁月,匈奴远来是客,纵然做不成夫妻,那也是大魏的客人,让蔡女郎先说?”
“是。”萧平亦无相争之意。
蔡思难得曹恒偏袒她一回,立刻高兴地与曹恒作一揖,“陛下,提出和离的是萧霁月。”
告状想让曹恒主持公道的语气,曹恒听着点点头,“那么你是想和离还是不想?”
问事情的经过蔡思直接断章取义,只顾着告状,行,那曹恒也不打算问个清楚了,只管问蔡思,这门亲事她想要还是不想要?
被问的蔡思脱口便要回答,但一个声音抢先一步地吼了出来,“陛下,不能让他们和离,不能让他们和离啊!”
年事已高,最近又卧病在床的蔡琰急急冲进来,先一步截住蔡思的话,蔡思顺势把话都咽了回去,而唤了一声祖母!
蔡琰就像是没有听到蔡思的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与曹恒跪下了,“陛下,陛下,臣乞陛下,不能他们和离。”
“夫人快快请起。”曹恒立刻让人扶起蔡琰,蔡琰哪怕肯,轻轻咳嗽着,却还是着急万分地道:“陛下,求陛下了。”
“祖母,此事虽请陛下见证,然事起经过皆由我二人。”萧平第一个走到蔡琰的面前,蔡琰这一生吃过太多的苦,临到老了,还得为儿孙操心,何其不易。
“那就当是祖母求你,你莫与阿思和离。我知道娶了阿思委屈了你,我也想过要教好她,可是我教不好,教不好啊。”
蔡琰摇晃着头,想着这些年来自己操的心,为蔡思善后了多少回,就连萧平也是暗里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这一切蔡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祖母。”萧平知道蔡琰是为了什么才不愿意他和蔡思和离,但是有一些态度萧平是必须要摆出来,容不得任何人越过,尤其是蔡思。
蔡琰紧紧地拉住萧平手,带着哀求地道:“霁月,霁月你原谅阿思这一回,再给她一次机会,求你,求你了。”
越说蔡琰越是激动,最后更是直喘气,萧平都惊住了,连忙道:“祖母,祖母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可蔡琰又怎么可能会不激动,她根本就不顾自己,只管牢牢地捉住萧平的手,不断地哀求,“阿思,阿思只是不懂事,她的心不坏的,你之前给过她一次机会,你再给她一次,就这一次,不要和离,不能和离。”
一但和了离,蔡思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将来迎接她的必然是万劫不复。
明知是这样的结局,蔡琰又怎么会愿意蔡思自取灭亡。
到了今日,她唯一能够请求的人就只有萧平。
“祖母,我们先去看太医,你不舒服。”萧平感觉到蔡琰满脸通红,想到之前蔡琰就身体不适,卧床已久,如今来了,情况怎么看都不对。
曹恒早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蔡琰摇着头道:“我都一把年纪了,生与死都不重要,可是,你们,阿思与你才是最重要的。霁月,我求你,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要和蔡思和离,求你了。”
蔡思看到蔡琰这般与她哀求,再也没能忍住地大喊了一声萧霁月。
“好!”蔡琰的状态是真不好,以至于萧平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蔡琰终于等到想要等到的这一个字,高兴地连连点头,“好,好!”
说着好,人却突然软下,整个人往地上跌落,还是萧霁月反应极快地将蔡琰扶住,心急如焚地唤道:“祖母。”
蔡琰没有任何回应,众人都上前将蔡琰围住了,蔡思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慌,唤了一声祖母。更是伸着手想要推一推蔡琰,蔡琰却没有任何的回应,蔡思没能忍住伸出手探过蔡琰的鼻息,泪满盈眶,痛彻心扉地大喊道:“祖母!”
这时候太医姗姗来迟,急忙与蔡琰号脉施针,最终依然无果,与曹恒作一揖道:“陛下,文姬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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