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随曹恒一道离开,“陛下,他也姓司马。”
未尽之所言,曹恒道:“那又如何?”
“万一他也是那司马家的人呢?”赤心显得有些心急地问,曹恒道:“如此反倒更好。”
带着几分期许的语气,赤心不明白地看着曹恒,曹恒道:“你还年轻,得要多听多看,向燕舞夫人还有柏夫人学习。”
这两位都是她的上官,跟她们学是必须的,赤心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点点头,表示记下曹恒的嘱咐。
“好戏要上场了。”曹恒轻声地吐了一句,刚刚没能从曹恒的嘴里打探到消息的赤心,这会儿为难地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曹恒会觉得,司马齐若是司马家的人会更好?
没多久,化名齐供的司马齐被判斩首,另一个帮凶也一道被定了罪,行刑的日期都定好了,没想到在他们被押往刑场之时,竟然叫人劫了囚。
大魏自建朝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不用说,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说两名囚犯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是跑了,跑得无踪无迹,叫人挖地三尺都没能把人找出来,这样的本事,无不叫朝中上下震惊。
而事实上,外人都以为这批人是找不到了,燕舞是亲自出马,带着赤心一道往司马齐被救之后的藏身之地去。
这地方,离得洛阳宫不远,大隐于市,还隐在这样的地方,好算计,好胆识。
燕舞与赤心在外头守了大半宿,赤心问道:“夫人,我们就这样等着?万一他给我们下套怎么办?”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司马齐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赤心越想越拿不定,很是操心着了司马齐的套啊!
“耐心呆着。”燕舞已经被赤心问了好几回了,问得再多,燕舞还是一句旁的话都没有,只管叫赤心安心地呆着,赤心愁着,上下打量了一圈,他们带的这些人马,都是个中好手不假,但是万一叫人里外包抄,想要逃走是极难的。
赤心又看了燕舞一眼,燕舞压根没什么反应,只管盯着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里面只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说着说着,动静是越来越大了,燕舞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倒是赤心显得有些急了,“夫人,里面吵起来了。”
燕舞看了赤心一眼,瞧得赤心不由地心虚,半天没有作声。
“你追随陛下多年,反而越来越急躁了。”燕舞像是不经意地吐字,赤心低下了头,唤了一声夫人。
“你是连怎么当一个暗卫都忘了,你就是这样想保护陛下的?”说到这里燕舞的不悦是明显的。
原本的燕舞就不是一个情绪有多波动的,现在更不是,但就是这样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的话,比一个个耳光打在赤心的脸上,更叫赤心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她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她自己选择走的这一条,一开始也是燕舞引导她走的这条路,燕舞曾经教过她什么,她或许已经忘记了,燕舞却不会忘了。
“夫人。”赤心唤了一句,脸上发白,燕舞道:“回宫之后,我会和陛下提出让人替换你。什么时候,你能沉得下心了,你再回来伺候陛下。”
对此,赤心连半分异议都没有,应了一声诺。
燕舞依然还是执掌暗卫的首领,大魏皇室的暗卫都是她统领的,原本赤心是她选定的接班人,但是现在,燕舞要重新掂量了,赤心这份躁动不是一两天了,先前燕舞不是没有提醒过赤心,但赤心显然没有听进去,一犯再犯,到了今日,面对如此的局面,她竟然连基本的耐心都没有。
至于此,燕舞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留赤心呆在曹恒的身边了。
这个时候,本来只在屋里争执的人突然打开了门,司马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就凭你们还想推翻曹氏的江山,真是不自量力。不说你们这些见不得天日的人,就算曾经的司马家那样繁盛,不是照样斗不过曹家的的人,更何况现在。”
“那时是曹盼执政,如今是曹恒,这母女不是一样的人。先人做不到,不代表现在我们也做不到。”
在司马齐之后,缓缓走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燕舞看了一眼,并没有认出此人来。
“你们是斗不过大的,所以想要杀小的?”司马齐这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的操作道破。
“那又如何,能活得长也是一种本事,曹盼死得早与人何干。”那人轻声吐露,显得对曹盼死得早觉得十分的高兴。
司马齐倒是认同这一句,“不错,能活得长确实也是一种本事,那也容我提醒你一句,当今陛下很是年轻。”
“年轻,就不如曹盼老练,曹盼死得早是给我们机会,曹恒年轻,没有曹盼的手段,同样也会是我们的机会。”中年男子说到这里,脸上尽是笑意,司马齐冷哼一声,“你又怎么知道今上比不得先帝?”
中年男子听着这话道:“若是换了曹盼在,我们绝对不可能从她的手里抢到你。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到这里颇是自得,司马齐却嗤笑一声,“难道今上就不能是故意让你们救到人,只为了把你们捉出来?”
本来还挺高兴的人,听着司马齐的话,一下子顿住了,司马齐道:“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有没有的,都叫中年男子警惕了起来,“你,不想杀曹恒?”
“阁一点点觉得,我应该想?”司马齐反问一然,不算很理解,中年男子死死地盯着他,“你,是曹恒的人?”
“我倒是挺想的,不过我是一个杀人犯,大魏律令规定杀人偿命,我就算想,也不可能。”
司马齐说到这里颇是惋惜的,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了一个刻意压着的声音叫唤道:“撤,有埋伏。”
这一声叫喝下,司马齐的目光看向屋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而本来在跟他谈话的人,这会儿已经往里跑,明摆着是要撤。
司马齐的目光看向前方,燕舞一看这些人要跑,毫不犹豫地挥手,弩、弓齐发,将那带火的弓射落在屋里内外,屋里的人更是同一时间朝着司马齐放出箭来,不料叫人以箭击落了,紧接着一个黑衣人将司马齐护住带离。
“把里面的人,全都拿下。”燕舞冷洌地下令,暗卫齐齐应下,同时全都往里攻去,弓箭为辅,人为主,眼看着他们的人就要杀进去了,这时候竟然从屋里冒出了火来,一声声的惨叫叠叠不止,燕舞眼看里面的火势比外面还大,连忙让人后撤,不能再攻进去。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司马齐道:“他们一定有暗道。”
“有暗道亦无用了。”里面的火势越来越大,大得将屋里的人都给烧着了,他们一个个都在痛苦地惨叫,身上都是火的他们,生不如死。
燕舞目光沉了沉,“司马家的人够狠。”
“的确。”司马齐也不是个蠢人,燕舞都看明白的事,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明白了也只能如此感慨,这人为了脱身,为了自保,是连自己至亲好友都能杀。
燕舞下令道:“让人救火,将四处团团包围,不许任何一个人出入。”
“诺!”奉命前来拿人,活人是拿不到了,死人,还是必须要带回去的,燕舞瞧着屋里的火势越来越来,里面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少,心知人都死光了。
火在众人一心扑救下,终于是灭了,不出燕舞所料,里面的人都死光了,一个不剩。
至于他们猜测的暗道,不错,确实是有一条暗道,但那暗道这会儿也已经被石块给堵了,暗道出口的方向,想要顺着找出去,得先把石头搬开了。
火起到火灭的功夫不过小半个时辰,这么多的大石堵住了路,绝不是人力可成。
“将情况与工部尚书提一提,让工部尚书派个人来看看,尽快将石头挪开了。”
挪开了,他们就能进去继续找人。手下得令,连忙按燕舞的吩咐去办。
燕舞没想到墨瑶亲自前来,明显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燕舞作一揖,“墨尚书。”
“燕夫人不必客气,我瞧瞧。”来此都是为了正事,墨瑶半点要说废话的样子都没有,“这些石头,就算弄开了,对面一定还有机关。”
研究了一会儿,墨瑶这般告诉燕舞,燕舞自然是信得过墨瑶的,连忙问道:“那该如何?人从这里逃跑了,此人连至亲好友都能杀,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杀人,必是不想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也正证明了他在大魏一定有身份,只有这样的原因,他才会迫不及待杀人灭口。”
墨瑶道:“这些事我也不太懂,司马家的人存的什么心,我还是有数的,你不用多说,我想想办法,既要破了他在后面的机关,同样也得把这些石头弄开了。”
燕舞让人去请教他,正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墨瑶既然心里有数,燕舞自不再多说。
于国家大事,墨瑶只知利于民,未必能懂得其他更多的政治,但在机关盾甲之术上,墨瑶是数一数二的,他既然说了要研究,要破这机关,他就一定会想办法。
很快墨瑶就想出了主意,让人给他准备了几样东西,都放在石头那里,燕舞倒是没有插手,虽说她与墨瑶合作的机会不多,毕竟追随了曹盼多年,墨瑶在这些事上是极靠谱的。
既是人靠谱,燕舞是不会多问墨瑶是有什么打算,只等着墨瑶将机关给破了,她好顺着暗道查查,那一个藏得更深的一号人。
没让燕舞再久等,墨瑶弄好了破机关的东西,只听着嘭的一声巨响,燕舞还没反应过来,成堆的石头已经叫墨瑶炸开了一个口,里面涌出了水来,燕舞一顿,这石头后面竟然是水,要不是墨瑶敏锐,他们冒然将石头搬开了,水流涌入,他们得成什么样了?
燕舞一个激灵,越发觉得那个逃走的人不简单,让她好想弄死这人。
墨瑶道:“我不建议你再追,前面都叫水给泡了,就算我们把水排了出去,再去找也是找不到什么痕迹的。”
很中肯的一句,水过无痕,墨瑶虽然只是一个技术类的人,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燕舞道:“墨尚书有没有办法查到出口的另一边是哪里?”
“可以。”墨瑶很肯定地告诉燕舞,燕舞等着,墨瑶折腾了一下,与燕舞道:“我们走。”
燕舞二话不说地跟着墨瑶走了,墨瑶手里拿着个工具,他给燕舞带路,很快到了一个井前,“这里。”
地上一片湿淋淋的,这里不仅仅是一个井,而是两个。
“我想,这个原本应该是枯井的,你看这个井明显是新挖的,暗道出口是枯井不假,设下这个暗口的人,早就想好了一但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他们就会立刻将这两个井早就已经打通的地方拔开,让两井的水共用。本来满得差不多的井水,分到了另一个地方,足能淹尽刚刚我们一路走来的暗道。”墨瑶把情况跟燕舞细细地解释了。
燕舞低沉着不说话,墨瑶道:“他们之中有对机关盾甲熟悉的人,手法严谨,能想出这样办法的人,不错,真不错。”
夸赞的话,引得燕舞看了他一眼,墨瑶并没有发觉燕舞眼中流露的些许危险,他就是单纯的欣赏有能力的人而已,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燕舞看了看四处,墨瑶道:“想要找到蛛丝马迹,此事右仆射熟悉,夫人何不让他来。”
这倒也是,术业有专攻,就像墨瑶能轻而易举地破了这些机关,找到源头,查案的事,崔申的专长,让崔申来查,极好的极好!
燕舞与墨瑶作一揖,“辛苦墨尚书了。”
“不过是一点小事,夫人不必行此大礼,皆为大魏之臣,都盼着大魏能安乐太平,司马家的人,还是尽早除了的好。”墨瑶对司马家一而再,再而三挑衅闹事也是略知一二,自然免不得警惕。
今天连火都起了,燕舞也不敢怠慢,让人回去请了崔申,等事情都交接给崔申妥当了,燕舞立刻进宫去见曹恒。
起火之地离得洛阳宫近,曹恒早就已经听到动静了,合衣而起等着消息,燕舞进宫的时候曹恒已经在正殿等着,胡本连忙让她进去。
燕舞道:“陛下,司马家的人被人用一把火烧杀了。”
在她的眼皮底下叫人放了一把火,燕舞并没有半句隐瞒,如实地告诉曹恒,曹恒道:“全都死了?”
“除了放火的人。”燕舞补充一句,曹恒双手紧握了,燕舞道:“他们住的地方修建了一条暗道,又在暗道里设了机关,奴与墨尚书解除机关赶到出口时,人已经无影无踪。”
曹恒道:“司马家的人,果然够狠,当真是打定了主意,用人命拉朕下马。”
“陛下,是不是查一查另一个人?”燕舞提了一句,这所指的另一个人,曹恒明白,“查,查一查也好,查到了,都安心些。”
燕舞听明白了,曹恒没有忘记另一个人,“司马齐如何?”
顿了半响,燕舞才回答道:“并未有任何的异常。陛下,此人非同一般,还请陛下慎重。”
曹恒道:“既然没有证据证明他要对朕不利,如此人才,不能不用。”
见才心猎,曹恒就是这样的心思,燕舞不作声了,曹恒道:“外面的流言都止住了。”
燕舞作一揖道:“是,柏夫人用了边境之事,冲淡了曹林一事。”
“到了现在,案子也该定了,再拖下去,拖得越久,越是让人不安。”曹恒幽幽地吐字,燕舞并没有回就,曹恒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右仆射查看完现场之后,立刻让他进宫见朕,无论何时。”曹恒想了想,吩咐了这一句,燕舞应诺,“有一事,还请陛下准许。”
另外一件事,燕舞是要曹恒拍板定下的,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无声地询问燕舞是什么事,燕舞轻声地道:“关于赤心,奴的意思是让赤心再练练心。”
曹恒看着燕舞,燕舞由着曹恒打量,曹恒松口道:“你是赤心的上官,你既觉得赤心不妥,便由你来教她。”
并无怪罪燕舞之意,燕舞应下与曹恒再作一揖,真的退出去了,曹恒走了出去,十二月的天很冷,曹恒远远地看着那处还带着零星火光的地方,眼中流露出了冷意,不安份的人都冒头了啊,冒得好,好得曹恒同时在想,接下来,又会是谁了?
夏侯珉一直都在身后,听到外面的动静没了,他走了出来,见到曹恒站在门前,看着外面的风景,朝中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他都知道,也明白曹恒面临的处境是有多难。
“陛下,天凉,你小心着凉了。”眼见曹恒呆了许久都没有要回屋的意思,夏侯珉拿过一旁的披风,走过去披到曹恒的身上,曹恒回头看了夏侯珉一眼,“你怎么也起了?”
“陛下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夏侯珉温和地说,曹恒道:“司马家啊,如梗在喉。朕得要忍着痛,将他咽下去。”曹恒目光坚定地道破自己的选择。
“好!”夏侯珉连问得都不问曹恒想要怎么做,只管笑着冲曹恒应了一句,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曹恒的身后,支持着她就可以了。
曹恒,她是大魏的女帝,早在没有继承这个天下之前,她就已经想到过诸事不易,再不易,她也绝不后退。退而万劫不复,怎么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