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时，他刚刚捡到一个发了霉的馒头，躲在墙角里狼吞虎咽。头上忽然挡下了一片阴影，抬起头，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好奇的盯着他看，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身上穿的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能穿的起的。

他不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不让自己污了对方，连影子都不行。

无奈对方也紧随着跨了一步，眨巴着一双眼睛，天真而好奇，“你在吃什么？”

低头看了眼已经吃了一半的馒头，结结巴巴道：“馒……馒头。”

“你骗人!”对方显然不信，伸出白嫩嫩的指头指了指，“馒头都是白的，你这个是黑的。”

他咧嘴一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也想吃。”小孩见他不说话，觉得自己猜对了，他就是在说谎，便跃跃欲试道。

“不行！！”他没有犹豫的拒绝。

吃了会闹肚子的。

“你不愿意吗？”小孩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嘟起嘴巴，很是不开心，“你怎么这么小气，给我吃一口怎么了？”

他默不作声，却把手里攥着的馒头抓的紧了又紧，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对方抢了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道声音化解了此刻的沉默，“炎炎，怎么跑到这来了？”

男子语气很严肃，却也慈爱。

他莫名的有些羡慕。

“爹爹！”小孩见是爹爹，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大腿，开始告状，“他不把东西给我吃。”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给爹爹看。

男子闻言看了看，随即不由失笑，“炎炎乖，那东西……不好吃。”

“可我见他吃的很香啊！”小孩不死心。

男子吐出一口气，无奈的揉了揉小孩的头，之后把小孩拉到一边悄声说了些什么。他一直抱着馒头认真的看着。没一会，小孩‘蹬蹬蹬’的小跑过来，眼睛红红的，泛着水汽。

他心里没由来的一紧，“怎……怎么了？你还想吃这个馒头吗？”

小孩摇了摇头，几步靠近了他蹲下，摊开白嫩的小手，里面是一块碎银子，那是他要几个月饭都要不来的。

“给……给我的？”他有些结巴，紧张而兴奋。

小孩点了点头，又把手往前送了送。

他颤抖着手把银子捏起来，忍住跪下磕头的冲动，激动道：“谢……谢谢！”

小孩开心的笑了笑，双臂垫着下巴，继续研究他手里的馒头，“这样你就不用再吃坏馒头了吧？爹爹说吃了会生病的。”

虽是这么说，小孩眼里的好奇与期待他却没有错过。心下一急，赶忙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馒头扔到一旁，连连道：“你爹爹说的对！我上次吃了坏的馒头都生病发烧了，你不能哦！”

他一边吓一边哄，终于让小孩歇了试一试的心思。

余光看到身后含笑的男子，他催促道：“你爹爹在等你，快回去吧。”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小孩信誓旦旦，“你得在这等我哦！”

他愣了愣，“好。”

目光随着相携的两人越来越远，直至不见。心里终于涌上一层失落，喃喃自语，“明日你就该记不得我了吧。”

一语成谶。

往后的半年，他们都未再见过。

即便他每日都蹲守在那里，就算因为要饭而不得不换地方，他也会每天都过去看一眼。

从未见过。

又是一年冬雪季，又是一日人未来。

天色渐晚，行人渐少。

他把要到的铜钱塞进兜里，准备用那块碎银子买件厚衣裳。入冬了，他之前那件棉衣是在破的衣不遮体。

手里的碎银子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抬脚迈进了布店。

好在这阵子正式卖棉衣的好时候，大概老板钱挣得多了，心情好了，没把他赶出去。

“你要买什么啊？”小二让他站在地中间，这不许动、那不许碰。

“我……要买件棉衣。”他局促的杵在那里，店里其余的人的目光都朝他看来。

“我们这可不赊账，也不白送！”

“我有钱！”他大声反驳。

是他给我的！！

小二瞥了眼他手里的碎银子，丢下一句‘等着啊’便扭身去了里面。没一会，拿了一件棉衣扔到他怀里。

他赶紧接住，慢慢的把银子递了上去。

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有别的动作，急急道：“找我钱！”

小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有，正好的！”

他不信，这棉衣都一股子霉味了，不知放了几年，肯定不值那些钱，便道：“那我不买了。你把钱给我，我把棉衣还你。”

小二不为所动，似是没听到般低头打着算盘。

他急红了眼，大声道：“给我钱！！”

小二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你想买就买，想不买就不买。哪那么容易？！赶紧走！”

这下原本已经不关注这边的人又都扭头看了过来。

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都不知从哪偷来的钱，还敢来买棉衣。”

“这么小就偷钱，得偷到什么时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