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前脚刚踏进衙门,就见一位身穿孝衣、双目红肿的女子径直地朝他们走过来。垂鬟分肖髻,簪百花,面容憔悴。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应该是孙老爷的女儿了。
果然,女子走到叶白面前,带着哭音质问道:“你们和凶手是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要拦着!以为是长安城来的带着金牌就了不起么!我一定会给爹爹讨回公道的!”
叶白面无表情,一不惧怕她的愤怒,二不怜悯她的可怜。
再说他也不擅长掐架。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应该不止她一个人来的官府。
他还是等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吧。
“菁菁!”后面传来一道呵斥,“不得无理!”
“哥!”孙菁菁眼泪从眼眶里一颗一颗地滚下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明明就是他们……”后面的话没说完,便被孙子旻用眼神制止了。
“在下孙子旻,舍妹年幼无理,还望勿怪。”孙子旻作揖道歉。即便一身孝衣,也难掩仪表堂堂的气质。
“无妨,她才是丧亲之人该有的反应。”叶白不痛不痒的回了句。
孙子旻似是没听出话中的不对,继续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无名无姓,孙公子怎么开心怎么叫就成。”叶白一直不曾在外面露脸,认识他的人很少,但‘叶白’这两个字可算得上人尽皆知。
孙子旻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目光落到叶白前襟绣着的梨花枝上,“那我便称呼为叶公子了。”
显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叶白心里一阵不喜,面上却不显,淡淡道:“随便。”
“在下玄机。”
“在下红袖。”
既然对方不是个简单人,也就没必要继续撑着了。
孙子旻冲两人颔首,“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大概,不知家父的死,可有什么蹊跷。”
叶白不答反问,“孙公子觉得呢?”
孙子旻轻笑了声,目光里终于添了伤痛,“叶公子既已有所发现,还望能直言不讳。”
叶白倏地斜了眼一旁不说话的玄机,“你来说。”
玄机从善如流,将发现的疑点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
一旁将话一丝不落的听进去的孙菁菁难掩愤恨问道:“爹爹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红袖答到,“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玄机接着道:“可能有些唐突,但我们还是想去府上看看,或许会有别的发现。”
孙子旻摇头,“几位能出手相助已经感激不尽,没有唐突不唐突的。我这就带几位回府上。”
叶白应了句,对后面一直当鹌鹑的捕快道:“多叫几个人围着破庙方圆仔细搜,一有情况便告诉我。”
“上次见家父还是半月前,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去孙府的路上,孙子旻感慨道。
“你不与孙老爷住在一起?”叶白听了问道。
“一起的。但家父忙于生意,一年几乎都在外面四处奔波,见不到几次面。”
“所以,孙老爷在半月前就出远门了。”叶白思索了下,问道:“你可曾亲口听孙老爷说过他要出门这种话?”
孙子旻眉头轻蹙,“不曾。只因家父出门一天未归,所以便这样想了。”
“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孙子旻摇了摇头,“家父很少让我们掺和生意上的事,也不喜我们过问。”
叶白不再深问,一直到孙府都没说一句话。殊不知,自己一副深思的模样落入玄机的眼中,看得人心痒痒的。
“到了。”孙子旻停住脚步,叶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双开的红色木门,上面挂着金的铺首,虎虎生威。门口两侧的台阶下面,蹲着两尊石狮子,神色庄严、威风凛凛。
‘孙府’两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的刻在黑色的门匾上。可惜,原本是彰显地位的门匾此刻上面缠着白绫,只有无尽的悲戚。
让叶白意外的是,以孙老爷在云州的名望,前来吊唁的人应该是络绎不绝才是,怎么却一个人也不见。
孙子旻淡淡一笑,“是孙叔不让,所以才没有人来。”
孙子旻未言明的是那人抱着阿爹的尸首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天塌地陷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要一起去了。
直到昨晚才将尸体入了棺。却也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孙子旻能读懂阿爹和孙叔之间的情感,如果当初是不解和愤怒,这么多年下来,便只剩下尊重和敬佩。
不能相守终老,不忍相忘江湖。
叶白并不多问,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孙府家大业大,府邸修的自然也不比寻常人家。受地域的影响,整个府邸修建的很偏园林风。九曲长廊、水榭楼阁……
跟着弯弯绕绕,终于到了灵堂,几人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孙叔。”孙子旻率先开口,“官府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