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然有些哽咽了，在最后一句出口的时候。

叶嘉泽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听着那一句句诉说，心脏里充斥着嫉妒，对于那个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怜惜所占据。

他慢慢的回想过了阿鸩说出的话语，突兀间，一道灵光闪过。

他想起来上一次见过的，阿鸩倔强的神情，也是因为一件事，怎么都不肯说出来答案。如今，倒像是呼之欲出。那个人，这样辜负了阿鸩的那个人……

叶嘉泽低下头，眼睛里有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冷意，然而声音依旧是温和的。

“你放弃了出国交流，就是为了他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叶嘉泽十分清晰的感觉到，靠着自己的躯体僵硬住了。

还需要什么样的回答呢，身体上的反应，已经再明显不过。

那不知是沉默了多久，阿鸩终于回答道：“是。”

叶嘉泽闭了闭眼睛。

爱情的力量啊……竟然可以让阿鸩做出来这样的选择。

曾经的时候，他就十分奇怪，为什么阿鸩会放弃那次出国交流的机会。从谢渡桥的口里了解到的时候，叶嘉泽几乎是震惊的，后来阿鸩油盐不进的态度更是让他无可奈何。那一天在画室里，阿鸩甚至都一反寻常、提前离开了。让他有心想要探究，也无从探究起。

他曾经想不出来原因，那么好的机会，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语言关也不是问题。阿鸩只要离开这里，离开学校，前往大洋彼岸就是了。叶嘉泽知道阿鸩对于绘画的热爱，那样洋溢的热情，他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

如今，他终于知道了。

爱情。

一段令他付出极多、却被欺骗了的爱情。

对于年少的人来说，这当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背叛吧。

这是他都想要捧在自己心里的少年，为什么要被其他人这样辜负呢？

叶嘉泽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语气温和而坚定：“那个人不值得你这样喜欢他。”

阿鸩没有说话。

叶嘉泽想到了被送到画室里来的玫瑰花，九十九朵，不变的承诺。

他道：“为什么要送花来，他难道还想要复合吗？”

阿鸩有些疲倦的道：“大概吧……但是我也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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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以为陆明柯当真对自己一见钟情，后来事实告诉他，他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

他曾经以为陆明柯是真的想要挽回这段恋情，后来得到的，却只有欺瞒与羞辱，甚至是噩梦一般的回忆。

他曾经以为陆明柯真心尊重和喜欢自己，可后来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那些肮脏不堪的话语，就算是想起来，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如今这源源不断的鲜花，又代表了什么？

阿鸩不知道。

他也不想要知道。

他已经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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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大概有眼泪从自己的眼眶中溢了出来，不然为什么会觉得鼻子发堵。

有一只手轻柔的拭去了他脸上的泪水，缓缓地拍着他的背脊，无声的进行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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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

已经太久、太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来自于他人的，温和而怜惜的抚慰，即便是他和陆明柯最为亲密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般。

四年前，阿鸩的父母就在空难中去世了。从此以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穿梭在校园之中，一个月往来于家与学校，一个人决定所有的事情。他也有惶恐的时候，他也有迷茫的时候，他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可是他早已经没有了后盾，当需要安慰的时候，不知道……该向何人去说。

能够说给谁听呢？又有谁可以听呢？

他不曾告诉陆明柯。他其实想要告诉陆明柯的，甚至想过把他带到父母的墓前，那无异于是见家长的姿态了。可终究，一场意外毁掉了他的所有构想。

那么多天来的痛苦与压抑，无奈与彷徨，害怕与惶恐，仿佛在这一刻倾盆而出。

泪水不断涌落，沾湿了衣裳。

.......

那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无声的哭泣终于要停下来的时候，叶嘉泽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搂住了他的腰肢，将他带了起来。

无从反抗，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想过反抗，阿鸩踉踉跄跄的跟着叶嘉泽向前走去。

叶嘉泽把他带到了工作台前。

响起的声音安定而温和：“心里不好受的时候，做一些其他有意义的事情，就没有工夫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了……来，我教你画花瓣画。独门绝技，别人我还不教呢！”

对于一名浸淫于艺术许久的学生来说，那其实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技巧很容易掌握，真正核心的在构思。

阿鸩没有画，懵懵懂懂的，担任了打下手的工作。在叶嘉泽已经画好的线稿上，贴合一朵一朵鲜艳的玫瑰。

是陆明柯送来的……

但让他画的是叶嘉泽。

陆明柯不会这样安慰他，因为陆明柯对作画一窍不通。陆明柯习惯用语言让他心安。

一朵又一朵玫瑰被他黏在了画纸上，阿鸩将下巴搁在了画纸上。

对于他这样明显消极罢工的行为，叶嘉泽见了，也只不过是失笑，便不说什么了。

头发似乎被揉了揉。

阿鸩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话。

叶嘉泽没有听的太清，他道：“什么？”

——你们俩一点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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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种一直缠绕在脑海里枷锁被打破了。

阿鸩想，的确是一点点都不像的，只不过都是言语温和而已，为什么曾经他会觉得，陆明柯与叶嘉泽很是相似？

就像是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圈套，然后再自己钻进去，把自己困得越来越紧一般。

其实一点都不像。

叶嘉泽并没有听清，又一次追问道：“阿鸩，你刚才说什么？”

阿鸩下巴搁在画纸上，十分艰难的咧嘴笑了下，说：“我想好了，我还是继续给你当模特。”

叶嘉泽：“……？？？”

叶嘉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其中是什么意思，哭笑不得：“难道你还想要撂下担子不干了吗？”

好像不该承认的，但是……

阿鸩十分坦然的说：“有一点。”

他这样直白，反倒是教叶嘉泽觉得好笑。既然这么说出来了，那就意味着，他的念头已经改变了，还是没有放弃的。

“怎么会有一点不想干？”

阿鸩小声说：“因为之前我没有想通。”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有一些想通了。”

他回过了头来，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叶嘉泽。

真正的温柔与善良，就像站在他身前的这个人，完全出自于内心的，并不是什么伪装出来的假象。从相遇的第一天到现在，无论何时，都一如既往。

如果他从始至终都只认识陆明柯，大概会以为那是真的温柔。但他毕竟认识了其他人……认识了叶嘉泽。这样的人啊，难怪陆明柯会喜欢他，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

叶嘉泽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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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鸩忽然笑了一下，就像终于放下了什么一般，清清浅浅，却如云破月来。淡去了阴翳与雾霾之后的阳光，如此耀目。

叶嘉泽凝望着他的笑颜，忽然间，脑海中产生了某一种冲动，是那样的强烈，让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

或许并不应该出口，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控制住的感情？

叶嘉泽脱口而出：“阿鸩，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一段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