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幻的光线映在柏乔脸上。柏乔的皮肤很白,近乎透明的白。郑暤突然有种错觉,他觉得柏乔正在慢慢融进这张灯结彩的夜色里,慢慢变透明,慢慢消失。
正如许多他抓不住的东西一样……
两人走在车流不息的街上,默默无语,只有风在两人间呼啸。
突然,郑暤停住脚步,回过头,面色十分凝重,直勾勾地盯着柏乔。
“你是为什么自杀的?”郑暤开口问道。
“哈?”柏乔双手抱胸,“这种事情还不够显而易见?”
“不是,我的意思是……”郑暤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正努力地组织言语:“我们之前一直认为,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自杀的,对吧?”
柏乔点头。
“但如果不是呢?”
“你什么意思?”柏乔皱眉。
“你看,你自杀的选择肯定是基于某一事实。但如果,我说如果,如果导致你自杀的事实本身就是虚假的呢?”
柏乔眉头紧锁,陷入思考。
“你是说,我失明这件事是假的?怎么可能,等等……”柏乔一手捂住头,面色苍白。“宁医生说我是视神经不可逆受损,不可能恢复。但……有可能是能治好的是吗?”
“我猜……是的。”
“怎么可能!”柏乔的言语中带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是国内最好的眼科专家!你是说他诊断失误了?不然他有什么理由骗我?他有什么理由……”说到这里,柏乔顿住了,放佛有一桶冰水将他的气焰兜头浇灭了。
接着,柏乔讥诮地笑出了声。“看来那些亲戚真没说错,我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些人肯定花了大价钱吧,宁医生收了这些沾血的钱怪不得坐立难安呢……”
正说着,柏乔扭过了脸,拔腿向一旁冲去。
“你干什么?!那边是护栏!”郑暤迅速跟上前去,试图拦住他。
柏乔一个踉跄,被护栏下的台阶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向前方。砰的一声,皮肉重重磕在铁栏上。
“你冷静一点!”郑暤抓住他的手臂,柏乔一挥手甩开了他。
“都是假的是吗!这眼睛能治好的是吗!”柏乔扭过头,指着自己的双眼。桥上一阵冷风吹来,柏乔在风中飞舞的发丝被泪水黏在脸上。
郑暤没回话,只是看着他。
慢慢地,柏乔双手握着护栏,滑了下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郑暤在他身边坐下,背靠着护栏,一手搭在屈起的腿上。他望着前方一片车灯汇成的光海,不发一语,只是静坐。
明鉴里的时间流逝。
过了许久,柏乔才舒展开,也背靠着护栏坐了下来。
柏乔仰着头,像是在“看”那一片漆黑的夜空。
“你知道我出事前在干什么吗?”柏乔依旧是仰着头,喃喃说道,自言自语一般。
郑暤点点头,“我知道,你是画家……”
柏乔打断了他,“我在准备第一次国内画展。我就差那么一丁点,就差那么一丁点……就把最后一幅参展的作品画完了。”
冷风在桥上吹着,沉默融进夜里。
时间快到了。
郑暤看见漩涡出现。一瞬间,他们从明鉴中离开。
柏乔沉默地跟郑暤回到了两人的宿舍。
柏乔脸冲墙躺着,郑暤看不见他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间,柏乔翻身坐起。
柏乔双手握拳,把头转向对床的方向,脸上肌肉紧绷,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所以我现在只用把买通医生的幕后主使找到对吧?”
郑暤看着他,点头道:“对。我们一起找。”
地府另一边。
“操,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朱泽文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
“为了个小娘炮,你至于么?”他的搭档道。
朱泽文蹲在地上,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怎么不至于?还跟老子耍横,看老子怎么弄死这俩兔崽子……”
他的搭档挑了挑眉,没说话。等朱泽文快把一根烟抽完了,他才说道:“行了,先做任务吧。不然没工资,过两天连烟都抽不起了。”
过了片刻,朱泽文在地上把烟碾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站起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