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中,手机屏幕莹莹的白光映在郑暤脸上,他那布满疤痕,凹凸不平的右脸显得更为可怖,似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修罗。
一片光芒骤起,两人的身影消失了,而后又凭空出现在阴阳路上。
柏乔依旧是牵着绳子,跟在郑暤身后。
走了不出十步,郑暤感到柏乔一脑门撞到了自己肩膀,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迅速回过头去,只见柏乔一个激灵睁大了困倦的双眼,一只手捂住额头。
“抱歉。”柏乔低声道。
他们过了阴阳路,回到住处时已近三点。虽然阴间不分昼夜,但时间仍和阳间保持一致。
柏乔顺着墙摸到了床边,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吸绵长,俨然是熟睡了。
郑暤躺在对床,睁眼看着逼仄房间的天花板,思绪繁杂,但不知何时也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
郑暤听到对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开眼一看,见柏乔坐在床上,倾下身,伸手在地上摸着,大概是在找昨天脱下来的鞋子。
两只皮鞋就在柏乔指尖的不远处,但柏乔愣是摸了半天都没有碰到。
郑暤轻轻将一双鞋子推到柏乔的指尖处。
柏乔的指尖勾到了鞋子,将一双鞋往回扯了扯,反复确认好了位置,才将一双腿挪了下床,踩上皮鞋。
“你醒了吗?”柏乔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前方。
“刚醒。”郑暤一双眼很是清明,直直看着他。
柏乔伸出手,是绳子熟悉的质感。他握住,感到一阵力道从绳端传来,他跟着站起来。
“现在几点?”走在路上,柏乔问道。
“八点。”郑暤摁亮了手机锁屏,回道。
郑暤向来沉默寡言,柏乔在不怼人的时候话也很少。于是两人间的对话通常是言简意赅,不尴不尬。
再次来到袁梓鸣家中时,房里空无一人。
此时,距离袁梓鸣的魂魄变为怨灵还有六天。
渡灵人令玉悠悠飘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回溯”里三个月过去了,袁梓鸣还是和往常一样作息,郑暤和柏乔没有得到任何其他线索。
袁梓鸣的父亲在外地出差,三个月都没有回来。他的母亲朱雪除了偶尔加班以外,倒也称得上是一位称职且温柔的母亲。
袁梓鸣很是乖巧,每天晚饭过后便安静地在房内学习,偶尔写写他那情书。
期末考后本该放暑假,但袁梓鸣所在的是一所省重点学校,他也升上了初三,于是暑假几乎没放几天,几乎日日都在补课。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九月份的一天。
袁梓鸣背靠着卧室门,大口喘着气,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手里紧篡着揉皱了的信纸,郑暤认出那是写给Jackson的情书。
郑暤将眼前所见讲给了柏乔。
“看来袁梓鸣确实是因为失恋自杀的?”郑暤道。
柏乔皱眉,似是在思索,喃喃道:“不对。”
“什么不对?”郑暤看他。
“时间,”柏乔说道,“现在回溯里的时间是9月6号,袁梓鸣自杀的时间是12月13号,一般人失恋了会过三个月才自杀?”
郑暤一愣。
“这三个月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柏乔笃定的说道。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周六晚上。
每周六晚袁梓鸣都会坐在飘窗上听音乐,偶尔翻看一本书,但大部分时间是安静地望着窗外的夜空。
秋高气爽,B市是一座海滨城市,大气能见度很高,晚上还能看到夜空中熠熠的星辰。
袁梓鸣像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向窗户外面望去。
郑暤的视线从袁梓鸣转移到柏乔身上,柏乔的头发如婴儿般细软,稍带一些自来卷,此时月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为发丝勾勒出柔和的光晕。
“有什么奇怪的吗?”柏乔问道。
“没有。”郑暤略一思索后,再次开口道:“袁梓鸣的状态与其说是沉浸在失恋的悲痛中,不如说是,额,逐渐走出失恋的阴影?”
柏乔垂下眼帘,沉浸在思考中。
郑暤发觉袁梓鸣今天听歌的时间格外长,由于是在回溯中,渡灵人不用借助钟表就能精确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袁梓鸣今天在飘窗上坐着听歌听了三小时!
按照往常,袁梓鸣夜晚听歌一般会在一小时左右,根据对袁梓鸣几月来的观察,郑暤判断他是一个极其自律的孩子,不会无故打破自己的生活规律。
柏乔也注意到这一不同寻常之处,他问道:“袁梓鸣还在听歌?”
“对。”郑暤皱起眉,看了看袁梓鸣的表情,一派忧伤。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什么,毕竟他有可能是在播放悲伤情歌。
柏乔揉了揉眉心,到目前为止,他们对袁梓鸣的死因还是一筹莫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