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衡年在去留的岔路口徘徊着,但时间不会等他,七月转眼即逝,八月十五号步步逼近。应衡年愈发沉默寡言,每天和林余的交流除了工作内容就只剩下早晚问候。习惯圆滑的林余也跟着假装一切正常,就像他和应衡年一直是这么相处的。林余知道应衡年的异常预示着他即将离开,他清楚应衡年在纠结,那么他更要好好配合,等应衡年放下了,他们还能继续当朋友。
就算是表面上的也行。
应衡年和林余像是一对在黑暗中跳贴面舞的伴侣,没有人想打破来之不易的平衡,都在谨慎地迈步以防踩了对方的脚。
日子一天天的溜过,离十五号还有两天,应衡年估计自己这点心思怕是说不出口了,终是垂头丧气地选择了离开。
然而他离开和也的方式并不体面。
应衡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八月十三号这个晚上,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还打雷。
大概是山里的哪个老妖怪正在渡劫成精吧。
傍晚的天阴沉沉的,迎面而来的风中有雨水的味道。这种快要下雨的天气里出来吃饭的客人不会太多,七点刚过和也的客人就走了大半,林余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里看报纸,等着下一桌客人。
“都赶着回家收衣服呐。”收拾完包厢的文倩和正在洗完的钱国香唠嗑,“看这云一定是场大雨。”
钱国香拿着丝瓜囊刷碗,回到:“还好我中午回去把衣服收了,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下下来,这天气实在闷得慌。”
文倩还想再和钱国香说说这个月家乐福打折活动的事,外头新来的客人打断了她。
“老板点菜!”玻璃门被推来,进来五个男人,“五个人!”
林余闻声马上站起来准备点菜:“五个人坐十号桌,老板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鱼头还不错的。”
“那就来个鱼头——炖牛肉有吗?”领头的男人光着膀子,腆着啤酒肚站在冰箱前,问道,“这个虾也来一份。”
“哪有夏天吃炖牛肉的,嫌内火不够旺啊?”林余笑了,“炖牛肉冬天才有的。”
“大肠炒一个——你们这里臭豆腐怎么做的?”
“尖椒炒也有,你要蒸吃也有。”林余答道。
“炒一个炒一个。”男人在点菜间转了一圈点了七八个菜,“哦,这个好,醉鸡来一份。”
“差不多了老板,你都点了八个菜了。”林余劝导,“五个人绝对够吃了。”
“不行不行,醉鸡加上,今天我请兄弟们客,就是要吃的好一点。”男人不乐意了,“醉鸡加上 !”
既然客人有要求林余自然不会拒绝,一笔一划地在菜单上添了醉鸡。点完九个菜的男人心满意足,挺着肚子走到十号桌落座了。
“菜不够你们自己加啊。”男人又道,“服务员,上酒!子弹头来一打!冰啤酒拿一箱来,要小瓶的!”
应衡年手脚麻利的把酒水拿齐了,转身之前他看了这五个人几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因为只有这么一桌,上起菜来就很快,二十分钟不到十号桌的菜就齐了。大厅里只剩下十号桌五个人劝酒的嚷嚷声,林余回到吧台,继续看报纸。
今天生意结束的早,八点没到就只有一桌了。林余抬头瞄了瞄坐在九号桌前玩手机的应衡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空下来的应衡年就改坐九号桌了。也是,站着怪累的,林余想,他这么高老站在吧台前还挺挡视线的。
“老板!老板!”十号桌的客人突然大喊起来,“老板!你过来!你快过来!”
“还需要什么?”林余起身看着发话的花衬衫,“是加菜还是……”
“加个球菜!加你X的菜!”花衬衫边上花臂男粗暴地插话进来,“你这黑心生意做得我们哪敢加菜啊?!”
难道是有头发丝?林余赶忙出吧台,应衡年比林余快一步,已经到花衬衫身边了。
“你看看,你看看啊。”花衬衫从炒大肠里拨出一段银色的东西,冷笑着问道,“钢丝球!你们是碗没洗干净还是大肠没洗干净啊?”
事情发展到这里,和也的人都明白了——他们遇上碰瓷了。
因为和也没有钢丝球,洗碗用的都是丝瓜囊和塑料丝。
应衡年没有擅自进行下一步行动,他握着拳,转头等林余的态度。
“这个……老板,你这是在为难我们小店了啊。”林余扬起应衡年熟悉的微笑,“我们这里是不用钢丝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