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喝点水。”

刚才吃泡面的装修工人用纸杯盛了半杯开水过来，大概是怕严零不喝，他拘谨地用三根手指捏着杯底，尽量让杯身保持干净。

严零把沾血的纸巾团起来塞进口袋，咳嗽着接过纸杯：“谢，谢谢…”

“你去哪里的？一个人？不去上学了吗？”，装修工人操着一口奇怪的方言。

“我听不懂。”，严零摇摇头，没有回答就走开了，确认过对方没有跟上后，他又低下头，放肆地大声咳嗽起来。

严零一路咳嗽着爬上车，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往窗边靠时胳膊硌得慌，他低头一看，车窗底部的塑胶条坑坑洼洼，留着一排凌乱的指甲印。

一滴血滑出喉咙，滴进纸杯，严零后知后觉地晃晃杯身，掺了血的开水颜色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个人走进人群，转身就立刻消失了那样。

大巴缓缓驶出停车区，永汤的景色开始倒退，就在那一刻，严零清晰感觉到，他内心的一部分死了。

血珠掉在他的手背上，滑向指尖，“噗”地一声坠落。

李如绵合衣躺在严零的床上，枕着他每晚都会枕的枕头，怀抱着一床起了球的棉被。

棉被上有新鲜的太阳味道，上一个艳阳天似乎就是前天的事情，严零那时候才刚刚晒过被子，而一个蓄谋已久要离开的人是不会在走之前晒被子的。

冰箱里有吃了一半的烧鹅，窗台上的吊兰刚换过水，饭桌上有一支维生素，严零把药片全都倒出来，存在有格子的塑料盒里，在盒盖上写着日期，他甚至还一片都没吃，同理，一个要走的人是不会准备这些的。

严零规定自己每天要吃两片维生素，在九宫格的最后一格上，他用歪歪扭扭的小字写着：

“增加免疫力，保持健康~”

他是那么确信自己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

房子里到处都是一个人认真生活的痕迹，但那个人现在走了，除了一把琵琶什么都没带，也许从此以后，就打算这么潦草地得过且过。

一定是有另一个人，把他好好生活的勇气全部夺走了。

李如绵抱紧那床被子，低头嗅着上面属于严零的气味，残缺的右手垂下床沿，被漫天舒卷的红云笼罩。

鲜血和云彩的颜色奇异地融合了，李如绵满身流淌着病态的红，良久，他从棉花制品中抬起头，慢慢开口，说的是，“对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