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解完一道冗长的证明题,严零毫无感情色彩地下了结论:“所以,刚才刘振叫我螟蛉子。”
航母一点点变大,已经近在眼前了,李如绵却不再往前走。
严零,螟蛉。
原来他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李如绵紧紧抱住严零,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他穿着一身湿衣服,双手被冻得不断往袖口里缩,口鼻处全是狼狈的血迹。
“我刚才洗了个冷水澡,没擦干就出来,在床上捂了十分钟,真的好冷。”,严零揉揉李如绵的头发,喏喏地问,“以后别再让我这样了,好吗?”
李如绵听得窝火:“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这种事?”
严零还火上浇油地说着蠢话:“你不是要走吗?无缘无故的肯定走不掉,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现在这样也挺好,我们两个都能回家了…”
一口气淤在喉头不上不下。
李如绵:“你给我过来。”
他捉住严零,粗暴简单地吻住他。
齿关被撬开一半,严零想起嘴里还有未干的血渍,支支吾吾地嚷着“血!”。
李如绵直起身,拍拍他的腰让他踮脚,严零不想让李如绵闻到鲜血的腥味,犹在絮絮,还不小心咬了他。
李如绵吻得更深,严零矮他半个头,接吻时不踮脚就只能抬头,他半张着嘴,一脸迷惑,透明的口涎从嘴角溢出来,顺着瘦削的下巴流过锁骨。
严零全情投入在这个吻里,慢慢闭起眼睛,他被月光镀上一层朦胧的色彩,像是回忆才有的颜色。
李如绵几乎落泪。
他做的所有努力,说过的谎言,忍受过的痛苦,十六年的寂寞,都是为了铺陈这一刻。
她终于又回来了,以另一种形式陪在他身边。
严零被吻到没气,蹦起来抱住李如绵的脖子,轻轻摇了他两下,一时情动:“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李如绵从幻觉中惊醒,一下子松开拥抱他的手。
严零放开他,欢喜地和他对视:“你怎么了?”
“没事。”,李如绵拨开他的胳膊。
严零傻兮兮地重新牵起他:“不走吗?前面就是公路。”
黑云涌动,月光飞快地在航母甲板上变换形状,通浮村的格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村落、芦苇荡、江水,一艘废弃的大型航母横在它们之中,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走不掉了。”
李如绵一动不动地牵着严零。
芦苇荡四处漾起波纹。
第一个杀手已经现身,李如绵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没收冯星火的刀。
他对严零说:“在这里等我。”,随后义无反顾地上前迎战。
杀手执一把军刺,第一刀就划开了李如绵的衣袖,他错身躲过,以手作刀劈向杀手的下颌。
芦苇开始像磕了药似的抖动,严零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芦苇背后发生的事情。
李如绵拧断杀手的手腕,夺下军刺,横刀划瞎他的双眼,刀锋一路深入鬓角,所经处皮肉翻卷,他藏在头发里的蝎子文身裂成两半,开出炫目的血花。
李如绵把他拎到身前,问:“宋鹏宇是谁杀的?”
杀手不答。
“是谁杀的!”
杀手连连惨叫,还是不答。
李如绵啐了口“废物”,把他扔到地上,握紧军刺,用刀尖挑开挡路的植被。
严零分不清刚才的惨叫是谁的,心里没底,探头探脑地问:“你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我…唔!”
另一个杀手捂住他的嘴往后拖,严零的脚尖一路离地,连踹裆都使不出来。
李如绵还在辨认声音的方位,一阵风拂过,严零看到他冷峻的侧影,焦急地一口咬住杀手的手背。
严零:“这里!”
话音方落,严零又被重新捂住嘴,杀手被他刚才的举动激怒,抽出随身的匕首,抵着他的头皮,对准天灵盖最薄弱处就刺。
一片芦苇在一瞬间整齐地垂下头,破风声传来,一把军刺正中他的眉心,杀手当场断气,力气松懈,匕首也从掌中滑落。
严零一回头,看到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别看。”
李如绵夺下匕首,掩住他的双眼。
严零的世界里一时间只剩下风声。
李如绵回过身,从死尸眉间拔出鲜血淋漓的军刺。
最后一个杀手现身,李如绵迅速挥刀自卫,对方看出严零和李如绵实力悬殊,近身过招时抛出一条绳套,不偏不倚套住严零的脖子。
杀手用刀背硬挨了一刀,收紧绳套上的活结,严零发出难受的抽气声,李如绵焦灼地要刺第二刀,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绳套中,和严零牢牢绑在一起。
李如绵在月下一看,发现绳套是用两股麻绳编成的,割不开,只能慢慢磨断。
少年的颈项反射着细腻的光,李如绵无论如何都不敢下手。
这一瞬的犹豫让他顷刻处于下风,杀手举刀刺向他的心脏,李如绵勉强躲过,钢刀没入肋骨,巧的是正好捅破了旧伤。
韩扬也曾在这里刺过一刀。
李如绵当场口喷鲜血,杀手拔刀时他向前趔趄,险些跪倒在地上。
然而他没有,他甚至还捂着严零的眼睛。
李如绵照着自己的手背竖直划下一刀,绳套断开,他咬牙忍痛,反手把军刺送进杀手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从肋骨上的窟窿往外涌,李如绵已经无法看清杀手的样貌,他只看到他鬓角的那只蝎子,深褐色,摇着带毒针的尾巴。
李如绵拔刀抽身,用稠密的芦苇遮住尸体后才敢放开手。
严零只听声音就吓得面无人色,睁开眼后,周围竟然是干干净净的,只有贯穿天地的风。
他反而更害怕了,一言不合就把自己调成震动模式,站在原地哆嗦着喊李如绵的名字。
“我在这,哪里都不去。”
李如绵应了,他用受伤的那只手把严零拥入怀中,和他接了一个痛觉深刻的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