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男生血气旺，乌眼鸡似的好斗，拎个家伙就以为自己是古惑仔，实际上水平相当业余，李如绵对儿童竞技不感兴趣，也不觉得这帮中二病能掀起多大波澜，他唯独有些忌惮韩扬，这小子从小跟着韩三在堂口长大，耳濡目染都是底层伙计的那一套，动起手来没个轻重，属于需要留意的危险分子。

“别怕。”，李如绵对严零说，“我会保护你的。”

严零一愣，然后嬉皮笑脸地挥手：“嘁，我就是在镇上长大的，什么人不认识，这里又不是虎穴狼窝，什么保护不保护的，不需要不需要…”

李如绵不多说废话，拉住他在空中挥舞的手：“那走，回家。”

严零扒了几口饭就回自己家做作业去了，李如绵在厨房洗碗，水槽上方的窗开着，他稍微探一点头就能看到严零家，房间里的白炽灯开着，他大概是在补今天落下的数学作业。

李如绵洗过碗，又站在厨房里看了很久，为了看清那盏灯，他不得不尽力把身体向前倾，腰部抵在冰冷的水槽上，时间就这样流逝着。

严零写数学写得胸闷，刚推开窗准备透透气，一侧头看到在风中凌乱的李如绵，大声道：“喂！头发乱了！”

李如绵笑言：“写完数学了吗？”

严零：“快了快了，还差一点，我明天早自习再写，现在得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床。”

“晚安！”，他笑呵呵地退回窗里。

李如绵听到窗子上锁的声音，回忆刚才严零的笑容，忽然有点心疼，明明下午刚发生过不愉快，也就这样的傻孩子还能笑出来。

他把空碗放回橱柜，从锅里盛出一碗白粥。

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严零躺在床上，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嘴里的水泡很痛，他不舒服地耐着性子和这些伤口共处，默默地想，接下来的三年都要这样度过吗？

他猛地起身，看到静静躺在床尾的小狗玩具，一把将它捞过来，狠狠揉进怀里，抱住小狗，将无声的眼泪全都蹭在上面。

没有人知道，敢于怼天怼地的严零其实是个抱着玩具才能入睡的爱哭鬼。

他在被窝里翻了好几个身，仅有的睡意也被折腾掉了，思来想去决定起来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

严零懒得开灯，摸黑潜入客厅时，外面也有一个人不请自来。

他吸着鼻子在饭桌上摸索，李如绵进门后搁下保温桶，听到对面有异常的响动，下意识问了句：“谁？”

严零认出他的声音，第一反应竟然是掉头就跑，慌乱中拖鞋勾到椅子，脚下一空，撞进李如绵怀里。

被撞疼的李如绵还没说什么，怀里的严零便先发制人地喊：“操！谁啊！”

他的声音里还残留着浓浓的鼻音，李如绵一听就知他哭过。

李如绵道：“是我。”

他举起手，手背轻轻在严零唇边打了一下：“小孩子不要老是说脏话。”

严零没有回应，而是歪过头，贴住了李如绵的身体。

李如绵摸摸他的头发：“我给你煮了点粥，放在鞋柜上了，明天早上起来热过就能吃。”

严零并不买账：“你到底是谁？”

“非要在这里说？”

“嗯。”

“你小时候跟着我生活过，无生这个小名也是我起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惦念你，想回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李如绵言至此，万般无奈地笑了笑，“谁知道你见了我一面就不愿意走了。”

严零像只八爪鱼一样赖在他身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如绵随口编了一句悦耳的谎话：“怕你生气，怪我不要你。”

严零对他的坦诚还算满意：“那…你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吗？”

“我不清楚。”

李如绵把严零牵回卧室，他一路趿拉着拖鞋发出恼人的声响，李如绵知道这是他缓解尴尬的方法，也不点破。

李如绵好声好气地把严零哄上床，拿起小狗玩具塞他怀里。

严零抱着玩具，情绪稳定了很多：“别人我都无所谓，但是连开心也对我那样…我心里不太舒服。”

李如绵：“其实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严零又抢着说：“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他翻身面对墙壁，眼睛热热的：“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只是朋友的一点冷淡就能伤到他，李如绵实在不敢想象，严零面对死亡时会是什么样子。

到了那一天，他会责怪别人吗？他还会说没事吗？他也会像现在一样偷偷地哭吗？

李如绵在床边守了一夜，他花了一整夜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却得不到一个恰当的答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