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零第一时间起身,生怕把他压出个好歹来:“你怎么在这儿啊?”
“刚才你妹妹说了,这是我家的堂口。”,李如绵从地上坐起,屈着一条腿,手腕撑住膝盖起身。
李如绵戴的腕表在昏沉沉的薄暮里直泛蓝光,他一扬眉:“我不能来吗?”
严零瞟了一眼李如绵的腿,日,人类的腿真的可以长到这么长吗?
“那…那好巧啊。”,他得了一种见到李如绵就结巴的病。
严一飞奔着赶来:“严零!”
严零把她接个正着,严一刚站定就伸手在严零身上一通乱摸:“伤着没?哪里不舒服?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告诉爸妈啊。”
“我摔下来的时候压在他身上,”,严零拽着严一到李如绵跟前,“你还是先问问人家有没有事吧。”
严一的表情一瞬间从担忧变成厌恶:“是你?”
严零小声提醒:“人家救我两次了,上一次是在美食街,我差点被车撞,他把我拉到街边,还被啤酒瓶子割伤了。”
李如绵的漂亮脸蛋上还贴着创可贴,仿佛在暗示严零所言非虚。
然而严一还是不太买账,在严零的催促下才冷冷地说了声谢谢。
“走,放风筝去。”,严一道完谢,不由分说地拉走了严零,她总有预感,哥哥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要不然会出事的。
李如绵也没幼稚到和一个青春期小女生计较,严家兄妹走后很久,他仍停留在原地,背后是荒废多时的海盗船,它粗喇喇地伫立在树丛里,树叶随风而动,时不时露出油漆褪色的一角。
年深日久,船体上的藤蔓都长到了拇指粗细,这些植物野蛮生长着,微笑的兔八哥图案被分割成许多小块,它的笑容支离破碎。
李如绵觉得这一幕十分吊诡。
不止海盗船,整座中山公园都透漏着类似的诡异气质,严一和严零有童年滤镜才不这么觉得。
这两位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严一到草坪上放起风筝,刚才的惊魂一刻很快就被他们抛到脑后。
“严一啊,你这风筝哪儿买的,画得跟个表情包一样。”
风筝升到半空,在白云上留下一路残影,严一把线盘交到严零手上,严零放了一会儿,挑起做工的毛病来。
严一不服:“怎么就像表情包了?这款叫‘梅花沙燕’,不懂别瞎说。”
严零盯着燕子的斗鸡眼:“确定是沙燕?我看沙雕还差不多。”
“靠,你才沙雕。”,严一的巴掌顷刻便至。
严零嘻嘻哈哈地挨了一顿粉拳,他从小就这样,严一要动粗就任她去,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算完。
其实严零身体不好,严一又天生怪力,那些拳头打到身上还是痛的,严零却从未抱怨过。
严一的眼睛热热的:“哥。”
“哎。”,严零笑着应道。
严一:“你是知道,我把你当成亲哥的吧?”
严零:“嗯,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咱爸妈是把你当成亲生孩子的,对吧?”,严一问。
严零噗嗤笑出声,严一疑惑地看着他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严零用手指点掉笑出来的泪水,“我没有觉得爸妈对我不好,我留下来也跟咱们家没关系。”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走哦!”,严一急了。
“我说过好多遍了。”,严零有些无奈,“因为李如绵,我觉得我的身世和他有关。”
“你才见过他几面!你怎么就敢确定!”,严一几乎大叫起来。
然而她想到那张写着“WUSHENG”的申请表,突然收声了。
严一不得不佩服严零的直觉。
这样她就更不安了,如果李如绵真的曾经抚养过严零,又或者,情况更糟一点,他就是严零的亲生父亲,严零又对他这么有好感,要是两个人一拍即合,严零认祖归宗…
那不就意味着她会失去这个哥哥吗?
“那…”,严一只是想想就快哭了。
严零捧起她的脸用力捏捏:“你放心,我们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了。三年,爸说了,他给我三年时间,让我念完高中,弄清楚我和李如绵的渊源,等到那一天,我会过来找你,我们依旧是一家人,好吗?”
“真的啊?”,严一哭丧着脸问。
“嗯,真的。”
严一伸出手:“那拉钩!”
“拉钩!”,严零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严一用力晃了两下,仿佛这样做了誓言就会牢不可破一般。
拉完钩,严零随性地躺倒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勺:“明天就走了,东西收拾完了吗?”
线盘上的线全都放完了,严一抱着膝盖看飘在天上的风筝:“嗯。”
严零突然伸出手,一把扯断了风筝线。
严一:“你干嘛!”
严零淡淡地说:“让它去吧,它会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像你一样。”
“很远很远的地方啊…”,严一目光神往。
“对。”
很远很远的地方。
离启程不足二十四小时的时候,严零和严一放飞了一只斗鸡眼的燕子风筝,他们看着燕尾消失在万里层云中,好像自己的童年也随它一起走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