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好看的人笑点都特别低吗？严零满头黑线地看着李如绵笑，灰溜溜捡起鞋子，准备把伤脚塞回去。
李如绵一下子就不笑了，礼貌地碰碰他的胳膊，催促道：“把袜子也脱了。”
“你要干嘛？”，严零警觉起来。
李如绵从药箱里翻出一贴膏药：“给你治伤。”
“噢…”，严零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激烈了，为了给李如绵留个爽快的好印象，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咬着牙一把将袜子从脚上撸了下来。
不看不知道，脚踝上竟然肿起好大一块，还泛着狰狞的紫红色，严零本来还不觉得多疼，看了一眼伤势，瞬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了。
李如绵叹了口气，温和地对他说：“你再等等我。”
他去了厨房，从冷冻柜里取出一大袋冰块来，数出四五颗包在随身的手帕里拿到客厅，坐下后用手轻轻圈住严零的脚腕：“可能有点凉。”
话音方落，包着冰块的手帕就落到肿块上，严零被寒意激得浑身哆嗦一下，幸亏李如绵圈着他的脚腕不让他乱动，冰块才没有移位。
李如绵平淡地解说着：“冰敷一会儿，再给你贴膏药。”
他身上自带一股距离感，和出挑的外貌相辅相成，哪一面都不显得刻意。
严零只有点头的份儿：“哦…好。”
李如绵弯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他转动手腕，尽量避免让冰块的棱角碰到伤处。
严零也吃不准他打算敷到什么时候去，不甘寂寞地问：“那个…请问，我可以跟你聊聊天吗？”
“嗯。”，李如绵答应了。
严零：“你是镇上的人，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李如绵如实告诉他：“因为离家很多年了，你年纪小，应该是没见过我。”
不知道为什么，严零就是想逗他多说几句话，故意问了个笼统的问题：“那为什么突然想回来了？”
这次李如绵只说了两个字：“工作。”
“啊…”，他的回应让严零有点失望，“我们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工作？值得你从外面跑回来？”
李如绵的嘴角漾起一个迄今为止，严零所见过的最大的笑容：“你不懂。”
严零不服气：“我…”
李如绵先他一步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家？”
傻兮兮的严零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更傻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溜出来的？”
李如绵失笑，他今天笑的次数比过往一个月加起来的还要多，没办法，被小朋友的傻气萌到了。
他撤掉冰块，撕下一张膏药，仔细地敷在患处：“光明正大走门，能受这么重的伤吗？”
严零表示赞同：“确实。”
李如绵没吭声，期待的眼神隐隐在暗示他说出自己的故事。
严零本来就藏不住话，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大叹一口气：“唉！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别别扭扭的真挺没劲的。是这样，我爸妈准备移民，带我和妹妹一起走，本来我觉得挺好的，反正永汤镇我早呆腻了。结果今天白天跟我哥们去吃散伙饭，这不，遇见你了，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你，这种感觉很强烈，所以我就不想出国了，想留下来慢慢跟你套近乎，看我的直觉是不是真的这么准。”
李如绵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他话锋一转：“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顶撞父母，移民这么大的事情说不去就不去，小朋友，你太叛逆了。”
严零反感地皱起眉头：“哥，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吧，别一口一个小朋友的叫。”
“没比你大几岁，原来如此…”，李如绵淡淡地拖长了尾音。
严零不喜欢他轻慢的态度，憋着气拍了一下沙发：“反正我就是不走。”
“好好好，不走就不走，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来，不气了，喝口水。”
李如绵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严零。
严零吃了烧烤又跑了一路，嗓子正干得冒烟，他接过这瓶水，二话不说先咕嘟咕嘟吹了半瓶，喉咙里的那股邪火被扑灭以后，朝李如绵笑笑：“谢谢你啊，我真的渴了。”
这孩子挺有意思，说生气就生气，说不气又不气了。李如绵接过那半瓶水，觉得也没什么好嫌弃的，直接就着瓶嘴喝了几口。
“你也不怎么讲究啊。”，严零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
李如绵示威似的向他扬了扬瓶子：“想告诉我什么？你有乙肝？”
严零捂住嘴，打了个泪水涟涟的哈欠：“乙肝倒是没有，但我身体不好。”
“哦，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严零看错了，李如绵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
“去医院查不出什么，慢慢养着呗，还能怎么办。”，严零到底是心大。
李如绵捏住瓶盖，一点点转着矿泉水瓶：“但愿。”
客厅里的安神香渐渐起了作用，严零抱过一个靠枕，话音变得有些昏沉：“我第一次来冯老头，哦不对，冯先生家里，里面装修得真好看啊，家里还有花园。”
“那我代他谢谢你。”，李如绵的眼里有细碎的光亮，好似清澈泉水。
严零拖着音问他：“你真是冯老头的儿子？我一直以为他只有一个儿子…”
李如绵：“我在家行二，上面还有一个大哥。”
严零的身体慢慢往下滑落，他自己则毫无感觉，背后酥酥麻麻的没力气，甚至连嘴皮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哪怕这样，他还在坚持和李如绵尬聊：“大哥是不是那个…叫…冯如川的。”
“对。”
“噢，那你们不太像。”，严零渐渐阖上眼睛。
李如绵：“是吗？别人都说像。”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可我遇到过冯如川那么多次，都没有那样的感觉。”
说完这句话，他便歪倒在沙发上，两条腿蜷缩起来，抱着靠枕睡着了。
李如绵一语不发地为他脱掉另一只脚上的帆布鞋和袜子，找出一条毛毯，对折盖在严零身上。
第一次上门拜访就在人家的客厅里睡觉，这样的举动也就是在人人互相熟络的小镇才显得不那么唐突。
严零把自己团成一个更小的球，以便让毛毯完全覆盖自己，他用最后残存的意识说：“很高兴认识你啊。”
说完便带着这一天的剧变沉沉睡去。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只有在严零听不见的时候，李如绵才敢叫出那个名字：“无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