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母：“那你好歹把饭吃了啊！”

“给我留点就得。”，严一抓起外套，一阵风似的出了家门。

严母拦不住严零，也拦不住严一，望着两扇紧闭的房门不住叹气：“两个小孩怎么都不要吃饭的啦。”

“我吃…我吃，行了吧？”严父乖乖夹起一筷子鱼塞进嘴里。

严母现在看谁都来气，：“你就会吃！”

却说严零把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早上吃的烧烤消化的差不多了，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肚子就开始咕噜，仿佛是在抗议他的绝食计划，没过多久，严零饿得晕头转向，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给常开心打了个电话，让他麻溜地送一份烧烤过来。

常开心欣然领命，跟爸妈打完招呼就出门了，与此同时，严一还在往常家赶的路上。

“羊肉，鸡腿，鸡心，鱿鱼，还有土豆片和金针菇，都是你爱吃的。”常开心把新鲜出炉的烤串一串串拨开，点着竹签叫食物名字，“知道你不能吃辣，我特地跟老板说了，里面一点辣子都没有。”

严零迫不及待拿起羊肉往嘴里塞，满面笑容地褒奖常开心：“可以可以，好兄弟，讲义气！”常开心老老实实地看着他吃：“和你爸妈闹脾气啦？”，

严零停下咀嚼的动作，潦草地点点头：“嗯，吵架了，我说我不想走了，他们不让。”

“不想走？你怎么突然又不想走了？”开心听得一头雾水。

“今天那个人，我总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找出为什么以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严零用力抽抽鼻子，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他看着不像我们镇上的人，如果是外省人，我就追到外省去。”

“嚯，你这决心可以啊。”，常开心半真半假地鼓励道。

严零得意洋洋地哼唧：“你就等着瞧吧。”

严零这么执着，无外乎是因为身世的缘故，他三岁那年才被现在的父母领养，而对于一个被领养的孩子而言，三岁已经很大了，严零猜测自己或许还有过一任父母，他们现在会在哪里？是否和自己过着一样的生活？为什么要领养了他又抛弃他？

严零并不感到难过，他只是感到好奇，李如绵的到来如同一个转机，严零有预感，这个人身上有他想要的答案。

“其实啊，你不用真追到外省去的。”常开心故弄玄虚道。

严零心中一动，连忙挑出一串鸡心，笑眯眯地双手奉上：“哥们，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但他就住我家隔壁。”常开心心安理得地接过孝敬，塞进嘴里。

常开心含着一嘴食物，他指指嘴巴，示意咽下去才能说话，严零竖起耳朵，时刻准备着听他揭晓谜底。

“李如绵！”常开心一抻脖子，把鸡心咽到肚子里，“他老子叫冯陈，这名字你熟悉吧？”

“噢！！！”

严零他他他他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就是…那个搞黑社会的！”

“对啊，家里有十几辆一模一样的奔驰车，全是小弟开的！”常开心兴致勃勃地说，“你小时候去我家那儿丢石头，砸破了人家的车窗，冯陈听到声音还出来看了，他个儿挺高，精神也不错，虽然和和气气的，但就是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常开心瞥一眼门外，自动把声音降了几个调：“李如绵就是冯家老二，随母姓的。”

“噢…”严零吸溜着金针菇若有所思，“他真的就住你家隔壁？”

“岂止隔壁呀，他的房间就在我房间对面，只要他没拉着窗帘，我一开窗，就能看到他的房间，靠窗还有一张书桌呢，我稍微探探头，就能看到桌上摆着什么…”

常开心卖力地比划着方向和位置，唯一的听众却可耻地走神了。

常家和冯家的别墅靠得很近，常开心和李如绵的卧室中间更是只隔了一条小巷子，严一站在里面，要转身还真有点困难，她一边猜测自己应该是又胖了，一边憋了一口气，踮脚往上一跃，双手撑住两边的墙壁，爬山虎似的往上挪动。

严一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姿势，嗯，确实不太雅观，该死，谁让常开心离家时锁门的？她口渴得厉害，常开心卧室的窗又正好开着，房间里的冰镇芬达持续散发着诱人的冷气，她不想站着干等，于是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常家别墅不高，也就两层，严一从小淘气，爬墙翻窗之类的勾当没少干，开始她和严零两个人都笨手笨脚的，后来严一精进了，然而严零还是笨手笨脚的。

严一催眠自己是传说中飞檐走壁的蜘蛛侠，飞快地挪到卧室窗边，伸手拽住不锈钢的窗框，另一手猛地回缩，整个人瞬间翻了个面，再矮身一跳，身体腾空了一瞬，随着脚底传来的震感，她已然稳稳站在了常开心同学的卧室里。

外面静悄悄的，常开心确实还没回家，严一也不急，拍掉手上的墙灰，开了一罐芬达，倚在窗边吹风。

自小父母就告诉严一，比起外地的风，永汤镇的风好像格外温柔一点，就像这个小镇里的人一样，永远都是这么好脾气，严一却不信，因为她从没去过永汤镇以外的地方，也没吹过永汤镇以外的风。

她觉得这里的风已经够大了，呼呼呼吹个没完，哪里温柔？哪里好脾气了？严一别起一缕从辫子里溜出来的碎发，眯着眼睛抵御沙土侵害，一边这么想着。

风越刮越大，撞在窗框上呜呜哀鸣，严一听得难受，放下易拉罐去关窗，不料被一张不知哪儿来的白纸糊住了脸。

“啊！”

她叫了一声，把纸从脸上揭下来。

对面卧室的窗也开着，一张书桌靠窗摆放，上面满满摊着一桌雪白的A4纸，严一探头张望，再和手中这张一比对，确定它就是从对面飘过来的。

“什么嘛…”

上面写的全是英语，严一开始还拿倒了，她将A4纸调转过来，阅读抬头的第一行文字：

标题是“Australia Adoption Application Form”（澳大利亚收养登记申请书），左边印着一只黑白的徽记，中心图案为一块盾牌，盾牌上共有六组图案，上方有一枚金色五角星，两边分别画着红袋鼠和鸸鹋。

澳大利亚的国徽。

严零就是被收养的，所以严一对这些字眼格外敏感，她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手中轻飘飘的A4纸仿佛也沉重了几分，再往下看去，找到申请人的姓名是“RUMIAN LI”。

而被领养人的姓名是“WUSHENG”

WUSHENG，无生。

无生就是严零。

严一心中猛地一动，她忽然想起，这间卧室平时是没人住的，常年门窗紧闭，窗帘也拉得一丝缝也没有。

有一个人似乎在经历过长久的漂泊后，又选择回到这座小镇，安静度日。

他是谁呢？

严一把那页纸折起来揣进怀中，心事重重地离开常家。

严一想，严零的抵抗再激烈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的产物，七天之后，他们和父母会永远离开这里，到地球的另一端继续各自的生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严零的命运已经紧紧和这座小镇绑在一起，他会留下来，会在这里终老，会遇见那个穷尽一生也无法割舍的人，经历大起大落的悲喜，鲜血淋漓的离合。

小镇将要给他的，是满怀希望的生，也是失魂落魄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