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少爷仰着脖子，抓着二少爷的手，用了长力。

我看了看大少爷下面，已经撕裂，伤口随着一张一合还在扩大，他双腿的肉都在打着颤，一个湿漉漉的胎头就顶在了那里。“大少爷！我看到孩子了！你再用点力气，再一次就好了！”

“阿焱！！！！！”大少爷一声惨叫，孩子的头终于出来了，肩膀又卡在那里，脐带还缠在脖子上。柳伯一看不能等了，直接上手把孩子从大少爷身体里挖了出来。大少爷顿时就人事不省了。

是个男孩，漂亮还是漂亮的，睫毛很长，像大少爷。只是孩子很瘦小，像只小猫，还没我的鞋长。孩子出来的时候脸都青了，不会哭，柳伯抢救了半天，孩子才哭出来，声音也很小，也像只小猫。

大少爷身下的血像泄了闸的水，床铺一下子就湿透了，血线拉着丝，沿着床边滴下来。柳伯迅速帮他娩出胎盘，又是扎针又是灌药。我换了十几盆血水，盆里的红色浓得我都分不清是洗过的水还就纯是血。

三天后，大少爷还没有醒，他的脸白得透明，嘴也白得透明，好像整个人都是透明的，慢慢虚化。我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好怕他就这么随风飘散了。那个不足月的孩子太瘦弱，最终没活到第四天，在他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三天夜里就停止了呼吸。

大少爷自从怀孕之后，一天都没好好养着，事情接二连三，他也不停的在奔波，不停的承受着这样或是那样的打击，劳心又伤神。孩子能在肚子里熬到八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样的结果虽然让人难过，却也不意外。

二少爷把孩子抱去埋了，我把孩子的胎毛剪下来，揉了个小圆球。

大少爷昏迷了五天，终于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孩子。他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我们三个人都低头不语。

“柳伯，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事？”大少爷立刻就察觉了。

“大少爷，你先养好身子，这次真的是元气大伤，没个几年是难以调理好的。”

“向欢，你把孩子抱来，我看看。是不是哪里残缺了？没事的，我们医治，治不好也没什么，我养他一辈子。”

“……”这么残忍的事，我说不出口。

“熙明？”大少爷最后看向了二少爷。

“啊？那个……那个……”

“熙明，你怎么也吞吞吐吐的？”大少爷挣扎着起来。

“大少爷快躺下，你不能见风！”

“把孩子给我！那孩子对我很重要！对阿焱也很重要！求求你们！把孩子给我！”大少爷刚一下地就瘫软了下去，他抓着我的腿，一遍又一遍的哀求。

“大哥！”还是二少爷忍不住了，“孩子……前天晚上就断气了！我已经拿去埋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活着的！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每天都在动！”

“大少爷，二少爷说的是真的……呜呜——”我先哭了起来，“这是孩子的胎发，你留个念想吧！”

“啊！！！！！”大少爷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都是我不好！我该死！我没用！我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早点生出来就好了！”

“大少爷，你已经尽力了！这都是命！你只当和孩子没缘分吧。”柳伯也在一边劝着。

“熙明，孩子埋哪里了？你带我去！”

“大哥，你先休息吧，外面下起雨夹雪了，你不能出去！”

“我……我就看一眼！他在我肚子里八个月了，每天都陪着我，我只是去看一眼！就一眼！”大少爷在冰凉的地砖上爬着，就要出去。

“大哥！你身子好一些，我就带你去！”二少爷强行把大少爷抱起来。

大少爷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二少爷把他放回床上，抽出托着他大腿的手，吓了一跳，手上一片鲜红。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又崩漏了。

大少爷高烧了三天三夜，身下血流不止，我都怀疑他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了，不然怎么人那样干瘪枯瘦了呢？柳伯也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总算保住了大少爷的性命。

还没到腊月，天一直不晴，又湿又冷。淫雨霏霏，夹杂着零星的雪籽，打在脸上也刀割一样疼。大少爷踩着白锦无纹鞋，踏着山路上的青苔。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柄青色骨伞，静立在一棵榆树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土包。雨丝帘帘，远山如墨，绘成他身后的背景。

我把手里的篮子提过去，里面是大少爷准备了几个月的小衣服，银镯子，麒麟锁……满满一篮子。大少爷在六安别院住了三个月，不管刮风雨雪，天天都来，月子里也没耽搁。柳伯说大少爷的身子怕是难再养好了。

大少爷定制了一条金珠坠子，把孩子的胎发放进空心的金珠里，贴身挂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