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四月,夜晚的风仍是凉的。小镇的居民好像睡得都很早,喧嚣声都远了,只剩下河水细碎的声音,河岸边的住户还有几家的屋檐下点着灯,只照亮一段路,前面又暗下去了。
张昱和夏延礼走在前面,安崇远和秦奕远远地落在后面。并肩而行,像熟悉的朋友,沉默不语,却好似陌生人。
张昱的话多了起来,拉着夏延礼叽叽喳喳,声音不大,像是怕被后面的两人听见似的。夏延礼听进去一半,丢了一半,敷衍地应答,心思全放在了安崇远身上。他走一段就偷偷回一次头,若安崇远正好走到灯光底下,就看得清楚,若隐进黑暗里,便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还是低着头,夏延礼不知道他是在地上的青石板,还是在看自己的鞋尖。
夏延礼回过头,张昱还在滔滔不绝的讲某款手游,是他最喜欢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时却完全没了兴致。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秦奕的声音轻轻的,但很清晰。“小心。”他说。
夏延礼和张昱同时转过头去,身后的两个人落得有点远,隐约看见秦奕一只胳膊捞住安崇远,另一只胳膊扶着他的手臂。
安崇远愣了愣,很快从秦奕手中挣脱出来。“没、没事,谢谢您,秦先生……”他紧张地道谢。
秦奕盯着这人冲着自己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神色陷在黑暗中,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事儿吧?”夏延礼在前面喊。
“没事。”秦奕侧过头回答夏延礼,又低头看安崇远:“走吧。”
即使安崇远一直低着头,也没有看见地上翘起来的一块石板,竟险些被绊倒,若不是秦奕及时将他拉住,此刻怕是已经摔到地上了。也不知道他低着头到底在看什么……秦奕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安崇远并未看路,他的视线飘忽不定,一会儿落在右边的秦奕身上,一会儿又盯着对方从口袋边缘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他的视线甚至偶尔做贼心虚地飘到前面两人身上,生怕他们回头看见自己偷看秦奕,可他就是没看路。
秦奕并不说话,安崇远亦不知如何开口。有时候安崇远觉得他们之间无话可说,他们既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好像每一次他俩独处时,都是以沉默开场并以沉默收尾,没有共同话题,也不会又想要聊天的欲望——至少秦奕没有,秦奕不想了解他的生活、他最近经历的趣事,甚至都不会同他聊起别人。安崇远有时会想,到底是他无趣至极,还是对方压根不在意与他相关的任何,或许……两者兼有。
道路好像遥远漫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黑夜将整个世界笼罩起来,好像他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夏延礼和张昱在楼梯口与他们告别,助理的房间在一楼,而他和秦奕的都在二楼。
旅馆并不像酒店那样宽敞,楼梯狭窄,让安崇远觉得并肩走太过拥挤,于是便落后两步,跟在秦奕的后面。
走廊的灯光是昏暗的暖黄色,大概是时间太久远,壁灯有些老化了,时不时在头顶闪烁两下。
秦奕停在靠里的一间房门口,没有进屋。
安崇远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秦奕正巧住在他的隔壁。
他连忙低头找钥匙,可是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将口袋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啪嗒”一声,钥匙掉在了地毯上。
“安崇远。”像是踌躇了很久,秦奕终于开口。
安崇远移开落在地面上的视线,看向秦奕。
“晚安。”他说完,开了房门,很快就消失在安崇远的视线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