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的地点定在了市区内的一家酒店，晚上七点开始。中间还有相当长的一段空闲时间。

两人收拾好行李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找了理由甩掉两个助理，偷偷摸摸地逃了出去。

小镇里面还好，没有多少人认得出他们，但他们也只敢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才能碰一碰手背，偶尔更大胆一点，伸出去一根手指挠挠对方的手心，或是十根手指相互勾缠。安崇远藏在口罩下面的脸红透了，烧着似的发烫，但他反而更主动，秦奕探过来的手指被紧紧抓住。

秦奕愣了愣，视线顺着自己的手臂往下，落在被安崇远捏住的手指上。他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手握成拳，将秦奕的食指紧紧攥在手心里，生怕自己会走丢。

他无声地笑了笑，展开手掌挤进安崇远的拳头里，十指交缠，紧握在一起。安崇远顿时呼吸一滞，接着又好像无数温热的暖流涌进了心口，他眨了眨眼，接着冲着秦奕笑了起来。他露出的一双眼弯弯的，眼睛亮晶晶，看得秦奕心中一动，将人握得越发紧了。

两人慢慢悠悠地沿着石路走出了镇，秦奕租了一辆共享汽车，安崇远刚坐上副驾驶，旁边的秦奕突然探身凑过来，安崇远猛地贴回到身后的靠背，呆愣地看着秦奕的手越过他，拉住他右侧的安全带，从他身前斜过，插进大腿左边的插孔里。

他突然想，如果他们只是像大多数从未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普通人一样，那么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在街上牵手、旁若无人地接吻，或许也可以在某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一起逛超市，将对方最喜欢的零食放进购物车里。也许别人只会投来善意或是嫌恶的目光，但他们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可是，他又想，如果他不是一名演员，或许绝无可能碰见秦奕。他这么耀眼，安崇远觉得，他必定是站在灯光下的。

秦奕看见安崇远一直在发呆，突然起了坏心思。他一手扣住安崇远的下巴，一手撑住靠背将人圈住，安崇远显然没想到秦奕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因为共享汽车的没有贴单向透视膜，从外面能清楚地看见车内。

然而秦奕似乎浑然不觉，就着这样的姿势，吻了安崇远一下，嘴唇只是轻轻地碰了碰，安崇远还以为是幻觉，但他很快就发觉这并不是他的臆想。

他后知后觉地慌了起来，但又心虚，轻声道：“会被看见的。”

秦奕看看前面，又看看后视镜，确认周围没有车后，才换挡发动汽车，开上了路。

“我不觉得有什么。”秦奕语气如常，对于安崇远的担忧不甚在意。但他接着扫了安崇远一眼，放软声音：“还是说，你担心被拍到？”

安崇远怔住，从前他总担心他们两个的秘密被拍到，怕秦奕因此受到影响，所以总是小心翼翼的，但原来秦奕根本不在意。秦奕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呆在一起，在公共场合牵他的手，或者，吻他。

他的一切忧心都是多余的，安崇远忽然明白过来，他们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因为他们也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他们也是普通人，那些舆论、爆料，还有那些永远缠绕在他们身上的新闻、评价，其实都该被甩掉。他不该因背负着这些东西而变得小心翼翼，时刻注意自己是否露了馅，这些原本就与他无关，他却总自以为是地把它们当作准则，让自己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不够自由。

“我不介意。”安崇远说，转过脸去看秦奕，一双眼里满是坚定。

秦奕偏头看他，这人的双眼亮得好似被雪水洗过一样，又好像冬日大雪过后初升的太阳，清澈干净，里面的东西全都藏不住。

秦奕忍不住扬起嘴角笑，腾出一只手，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顶。安崇远享受地闭了闭眼，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