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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旧事难寻觅,斯人梦里藏(2/2)

观湖听曲,品茗吃酒,合雾楼头,几多风雅。当然,此处的花销足以将大多数人拒之门外。

清晨被何府扫地出门的表少爷正独坐在合雾楼三楼靠窗的位置,风从窗口灌进来,纠缠着他耳边的碎发,他面向窗外,此时晚霞夕照,薄薄的一层暖光轻纱似的铺在他的脸上,造化所赋予的一切荣光在此汇聚,褐色粗衣没有显得他粗鄙,反而因穿在他身上而古拙雅意起来。

淳于宴虽未得道成仙,但他生来就有一张真仙的脸,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

合雾楼三楼未设雅间,而是通通畅畅一层大堂,四面开窗接纳四面风景四面风,广邀八方来客于此共聚。

每逢佳节晴日,文人说客多在此地论道,天道、天下,说来说去总也落不到实处,如今世道生乱,发发牢骚骂几句,还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今日亦是论道之日,衣衫华贵的人领着小厮童子陆续而来但尚未齐全,三楼闹哄哄的,这群慷慨激昂的文人已经自行争吵起来,在主持集会的人还没到的情况下,饱读诗书的雅士竟与市井骂街之徒无异。

淳于宴嘴角勾起,也许是在笑。按说他这样一个人坐在窗边最显眼的位置上应该会使人感到不自在,然而众人一齐无视了他,无人跟他攀谈,更甚者,无人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依我看,宋国待不得了,魏国这次怕是要吞下这块肥肉啦。”说话人离淳于宴不远,是个没什么特点的中年男人,让人注意的只有他嘴边的一丛红疮。

“岂有此理!宋国好歹是在座诸位的家国,家国危难之际怎能惜命逃离?我等当与宋国共存亡!”白面书生看着体弱,说起话来竟气势如虹,掷地有声,跟他坐在一起的人发出喝彩,纷纷称是。

刚上楼的一人听到这话冷笑起来,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在颤动,“哼,哪来的家国?你祖宗还不知道从哪里逃过来的呢。”

这人提及了他们最常讨论的话题,立即有人接话,“溏泥深渊扩张,”他低头深深叹了口气,才继续说:“近乎一半天地归于虚无,这样下去何来家国。”

“一甲子了,距天门缚渊之征都一甲子了,溏泥深渊早消停了吧。”

“一甲子不动是实事,今后不动可就难说。”先前感叹溏泥扩张的人抢过话来,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话题。

“魏国如此嚣张,天门就不管管吗?”白面书生执意要守护他的家国。

“天门?哼,天门?”这人反问了两次,听着很是嘲讽,“你以为如今的天门还是缚渊之征前的天门?天门拿什么填的渊!”他声音提到最高,音调上升,话音尾端勾着众人,“人!天门的一众精锐都折在溏泥深渊里。”

“这倒也是,缚渊之征后,天门山都从楚淮江上游露出来了,家父当时还特意乘船去看,可惜到的时候天门山又藏起来了。”一白胡子老头在晒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也没都死在里面,天门主的亲儿子不就活着出来了嘛。”有人把这句话抛出来,众人哄堂大笑,站在道德高处鄙视上位者,从来都是天底下最为快意的事情。

“嘘,不可说,不可说。”嘴边长红疮的男人夸张地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眼白凸出,嘴唇高高撅起,逗乐了众人。

“有什么不可说的,天门还能杀尽天下人!天下谁人不知天门山上的尊主违了天道,把私生子带回山上?天下谁人不知尊主为了把屁股底下的位子留给亲子,将左右仪君都送进了溏泥?”

话头明显开始跑偏,但众人都跟饿犬见了腐肉一般兴奋。

“现任尊主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天门出走了多少人?以前哪有这么多散修,天下修士都聚在天门旌旗之下,如今的天门当真不是过去的天门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门放任强魏兼并各国,不一定是管不了,说不定是有意扶持魏国一统天下。”坐在角落里的人在这场争论中首次发言,他思虑奇巧,在一众唱衰天门中僻出新路。

“此话怎讲?”果然有人追问他。

淳于宴也从窗外收回视线投向这人,听他解释。

“鄙人听闻魏国国师正是天门宿主之一。”天门一尊两仪四象二十八宿,宿主,很高的位置了。

淳于宴喝进一口茶水,漱了口,又吐回茶盏里,他把茶盏放回桌面,杯中水一滴未剩,干涸见底。

“再有,诸位可能忘了今时的魏帝是仓促登基,他之前的魏哀帝驾崩得蹊跷,有人说是跟着天门……”他越说越玄乎,众人听得入迷,淳于宴却把脸转向了窗外。

这时,不知从何处走出一位素衣高冠的青年,他平静地穿过激烈争论的人群,径直朝窗边的淳于宴走去。

“右仪君。”青年躬身行礼。

淳于宴在沸水般的嘈杂中转回头来,用他浅褐色的眼眸温和地看着来人,轻笑了一下,跟他说。

“我都死了一甲子了,你还来找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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