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对不起,我们惹了麻烦,”沈良坐立不安,伤口如被盐粒蜇过,泛起阵阵酸疼,“我们太冲动了······”
“得到了什么情报?”
“我不知道,”沈良抿住嘴唇,轻轻摇头,“最后那段时间,陆峰、小黄他们和巴谷尔在二楼,我和安邦,咳,我和队长都在一楼,他们可能审出了东西,等他们醒来,一定会汇报上去。”
“好,”陈建国点头,“你好好休息。”
“指导员!”沈良看人要走,忙不迭想要留人,“我们怎么回来了?”
“你们的兄弟把你们救回来了,”陈建国说,“其它的不用问了,你们全部提交休假申请,短期内不要归队。”
陈建国径直向外,房门咔哒一声,从外面向里关紧。
病房陷入一片黑暗。
沈良待不住了,他连滚带爬下床,两腿用不上力气,胡乱滚落在地,摔的手肘生疼。
他掀起裤腿,两腿缠满纱布,里头像被烧脱层皮,动一动扯裂血肉。
长长的窗帘挡住灯火,沈良摸索过去,扯帘拉开窗户,夜风迎面扑来,冲淡满面热气。
他环顾四周,凉风渗入皮肤,寸寸浸透血管。
这是他不认识的医院,四周荒郊野岭,外面空空荡荡,可能只收治寥寥几个病人,每次执行任务回来,在短暂休假之前,都会接受一对一政|审,在审核结果出来之前,原则上不能接触队友,可沈良放心不下,他要确认队友们的安全。
一念及此,沈良忍着双腿疼痛,一瘸一拐出门,沿着空荡荡的走廊,扶着冰凉墙壁,寻找队友踪影。
医生护士在走廊穿梭,他随手抓住一位,询问队友的房间。
因为伤势不同,他们分别待在不同的病房,靳安邦那个病房医生护士最多,隔着一层玻璃,隐隐能看到病床上的人,靳安邦静静躺在床上,眼睛微微合着,头发贴头皮剃光,侧脸压在枕上,嘴唇没什么血色,头顶有两袋还剩大半的输液袋,药液滴滴流进血管。
人瘦了不少,显得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像大病初愈,还在恢复当中。
陆峰和黄文野各自在病房沉睡,两人状态不错,看着没有伤及根本,沈良松了口气,回到靳安邦门前,窝进门口的长椅,两腿蜷在一起,下颚埋进膝窝。
他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要留在这里,即使隔着门板,也能触到靳安邦的温度。
这让他足够安心。
路过的医生护士劝他回去,他像个痴傻过度的患儿,无论谁劝都面无表情,不言不动,四肢像黏上椅子,浑噩望向门板。
换药时他才
听话回到病房,乖乖展开手脚,等护士给他更换纱布,换好药心神不宁,回到熟悉的长椅上坐着,靳安邦病房里的医生越来越少,使用药剂的次数越来越低,沈良逐渐安心,在靳安邦彻底清醒之前,他率先接受政|审,在等待结果出来之前,将休假申请提交上去,拎着简单行李,独自离开医院。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离开这个隐秘医院,窗外风景在眼前掠过,沈良用侧脸贴上玻璃,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失去了世上仅剩的亲人,可即将报仇的时候,还是没能扣下扳机。
哥哥会怪他么。
怪他是个懦夫,是个废物,是个胆小如鼠、只会逃避的家伙。
秋日风大,皮肤被寒凉包裹,沈良靠上玻璃,音箱里循环舒缓音乐,沈良昏昏欲睡,不慎坐过站点,下车后他不想回家,找条长椅坐下,拿出哥哥的本子,一页页翻动起来。
看到哥哥的字迹,眼前出现哥哥的音容笑貌,哥哥希望他快乐,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快乐。
他生活在这样的国度,自认已经足够幸福,不会为饥饿所困,不会为战乱所扰,可他仍然惶惶,失去前进的方向。
沈良厌恶现在的状态,这种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的感觉,他恨透了厌恶透了,他探手搓揉脸颊,把本子放回背包,一步步往家里走。
天边乌云汇聚,隐隐有冷雨飘来,沈良勒上书包,牢牢贴紧后背。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沈良按开解锁,陆遥的声音撞出听筒:“沈老师,我终于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