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榛笑道:“我还听小刘说,你和你妈妈姓啊。”
周晁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手指在桌面上小幅度的晃动着,犹豫再三终于转头对收银员喊道:“不好意思,您这里有维B溶液卖吗?”
收银员摇摇头:“没有。”
顾榛看着他失望的转过头,再次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便问到:“口渴吗?”
周晁尴尬道:“有点。”
顾榛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周晁咧了咧嘴角,顾榛却调皮的眨眨眼:“抱歉了哦,这是我喝过的水。”
周晁看她大口的喝着,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微一抬眼,正对上顾榛的眼睛。
许是觉得有些失态,他别开视线环视四周,埋怨道:“找个东西好慢啊....”
顾榛没有盖上瓶盖,将水瓶放在旁边,然后从包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介意我抽根烟吗?”
见周晁摇头,顾榛便点燃了香烟。她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红润的嘴唇中吐出白色烟气,姣好的脸庞在烟雾的萦绕下变得朦胧起来。
周晁再次看了看手机,然后又放下,十指交叉在桌上,大拇指之间来回摩擦,显得有些焦虑。
顾榛指间夹着纤细的香烟,翘起二郎腿看向他:“你以前是不是学过计算机?”
周晁惊讶的睁大眼睛,但只是一瞬的表情变化,便否认到:“没学过。”
顾榛嘴角浮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也是,你爸爸学过,应该是他教你的。”
周晁奇怪的问:“你为什么认定我学过?”
顾榛偏头,缓缓吐出烟圈,眼珠子斜过来看他:“当时在车上你不是数错了了吗?
0、1、2、3.....这种数法,和你爸爸学的吧,毕竟你爸爸在做警察前,曾是个程序员。耳濡目染下,从小的习惯很难改变的.....
哦对了,我说的是你的亲爸爸,不是继父。”
周晁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嚯,那又怎么样,没有人规定警察的儿子不能进爆破组吧。”
顾榛耸耸肩:“当然没有,不过我对你的手机的内容感兴趣,会是什么呢?我猜猜....…”
她把烟掐灭在水瓶内,余烟缠绕上细白的手指:“是来自大巴黑匣子内的的现场直播吧?”
周晁眼睛里多了些东西,但面部表情依旧没变:“很有意思的想法。”
看了他的反应,顾榛心里已经有了底。
她点点手机屏幕,然后扣放在桌上,眼神冷冷的盯着他:“你也不用挣扎了,只要查看了你的手机,就什么都知道了。”
周晁摊摊手,嗤笑到:“没错,你说的很对,我很好奇,你怎么想到的。”
顾榛抱着胳膊,表情严肃起来:“首先,在方恒给我当年案卷的时候,我看到两位殉职警察的年纪就产生了疑问。
四十岁的人,既然被总队视为可胜任那种案子的手下,必定能力不错,但其中一个只是一级警员。后来我问了方恒,他告诉我,那位警员是转行来的,以前正是程序员。”
接着,你的异常让我起了疑心。你不停的看手机,每次都是匆匆瞥一眼。刚开始我以为只是看时间,直到我问你时间的时候,你却下意识的看了手表。
你说你手表刚戴的,但你也应该知道,长期佩戴手表的人,他手表下的皮肤会比别的地方更白,尤其是你们这种经常出外勤的职业。”
顾榛略略拉下自己手腕处的手表,一道白印子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她的语气带上了嘲讽:“你费心思利用绍启做烟雾.弹,但你强调的十二年前,恰好暴露了你和他境遇相同。你迫不急待的向警方发送第二封预告,也恰好说明你就是内部的人。
你是很聪明,但你急于求成,给自己露出了太多破绽!”
周晁一直沉默的听她说完这番话,嘴角向一边歪了歪。
他故作轻松的靠在椅背上,惋惜到:“那又如何?离下一场爆炸只有一小时左右,我就算自杀,也不告知藏弹的地点,你的情郎依旧面临生死选择。”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
顾榛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顾榛把手机的扩音器端朝向了周晁。周晁听出了陈安霖的声音,浑身一震。
此时,陈安霖已经拆开了黑匣子。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拉出了黑匣子里的磁带,念到: “东经104.3度,是吗?”
陈安霖的声音从扩音器中流出,冲击着周晁的耳膜。
周晁嘴唇微张,却只字未讲,表情几度变化。
陈安霖看不见他精彩的表情,但沉默足以说明一切。
座位底下的炸.弹已被剪除,此时司机正闭着眼瘫坐在椅子上。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身体只能感受到黄昏寒凉的空气,和耳边陈安霖的说话声:
“第一封预告上[骑在工上的人],就是你给的关键句之一。一开始我以为是[仝]字,直到我看见了你留在黑匣子的经度才联系起来。地图上可是有一个地标就是这句话衍生而来的。”
陈安霖边说边走下车,公路旁的车辆和人群早已被清空,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没有任何背景杂音,一字一句清晰可闻:
“那就是....火车站的标识。东经104.3度的茶金火车站。”
气氛陷入了凝固状态,三人都沉默的各怀心事。
终于,周晁低头一笑,先开了口:
“猜出来了啊……”
他瞅了瞅正分神看向手机的顾榛,右手迅速挪向手机,企图直接遥控炸.弹。
“砰!”的一声,手机被突如其来的子弹打的粉碎!
周晁看着眼前碎成渣的手机,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循声向后望,收银台处站起来一个举着手.枪的人,正是先前在商场里的方恒。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门外的警察蜂拥而至,迅速将周晁的手拷在了一起。
周晁没有反抗,他的脸被抵在桌上,眼神变得有些有悲伤。
他望着摆满了药品的货物架,轻声问道:“为什么?”
顾榛等人都看向他。
周晁的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扭曲:“为什么!懦弱自私的你们还活着!为什么为了你们的荣誉就要牺牲我爸爸!”
方恒还有些懵,顾榛却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晁脸上的肉压在一团,他费力的抬头看向顾榛,眼神里充满愤恨:“怎么不是!?当年他们谈不妥,为了那些所谓的人民群众,我爸爸就成了牺牲品!只是一秒的功夫,我的家就毁了!”
也许是想到了那段时光,周晁的嗓音带上了哭腔:“ 我还记得他临走前告诉我,完成了这次任务,他就能升迁。我爸爸那样热爱这个职业,为了它放弃了自己稳定的工作,可这份职业却结束了他的生命.....”
“不是这样的!”
不知何时赶来的申总队拨开人群,硬硬的鞋底踢踏着同样坚硬的地面,发出一阵阵沉重的敲击声。
申总队蹲在周晁面前,直视他因为仇恨而扭曲的面孔:
“当年你爸爸,是自愿牺牲的。”
看到申总队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周晁有些恼怒,大吼到:“你放屁!”
申总队拿出手机,翻到一个界面,递到他眼前:“这是我保留了十二年的信息,如果你还记得你爸爸的号码,你就应该知道,这条信息是谁发的。”
周晁看到那串熟悉的号码,又看清楚了那条信息的内容,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
[请总队不要顾及我的生命,
为了人民,我甘愿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