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茅屋,原本是陆李氏娘家的。先是给农忙时来帮忙的短工住的。后来,不用短工了,就空在了那里。
茅屋久不住人,眼看着要塌。杜阿福路过,修了修就住下了。李村谁家需要短工,要得急了,就喊杜阿福去做几天短工。可长工,却一直没人愿意用杜阿福,也怕用杜阿福。
杜阿福是孤儿,二十五岁正是火气大又加上没娶媳妇,牛劲上来了,说不干就不干,十头牛也拉不来。就算短工,那也是李村的人万不得已时才会用杜阿福。
好在杜阿福种地是把好手,别的也不差,倒是不会饿到自己。
杜阿福正赤着上身在那劈柴,听到脚步声,看到是陆璟也有些吃惊,把手里的斧子放在了地上,不知道陆家的五少爷怎么来了。
再一想,不会是陆璟代替李家来收茅草屋吧?前阵就听说李家想把这间茅草屋收回去给招来的短工住。
如果真是这样,杜阿福把斧子从地上拿起,横卧在胸前,准备拼命。
陆璟看了眼杜阿福,就猜到了原因,把茅草屋打量了下:“阿福,这间茅草屋,十天后……”
“十天后怎么了?这里凭什么不能我住?你们要是少人,我可以来做的。哪样农活,我做得比别人差?”杜阿福说出来的话像憋着火,手里的斧头抬了抬,暗示他要拼命。
陆璟神情不变,盯着杜阿福的眼睛:“十天后,你来凤凰乡,我们谈谈。”陆家在凤凰乡。
杜阿福退了半步,嘴唇动了动:“去凤凰乡做什么?”
“不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鸡窝乡我都敢去,还怕凤凰乡,去就是了。”杜阿福把胸挺了挺。对面那个少年瘦瘦弱弱,像根竹杆立在那里,可气势上却比他强了许多。
陆璟把杜阿福看了眼,唇角荡出个笑来,转过身大步走了。
“你放心,我会去的。”杜阿福跳起了脚,冲着陆璟璟走远的背影喊,“不去,我就是你孙子。”
见陆璟没有回答,杜阿福又喊了两声,把斧头往树墩上一砍,扎在了上面。那个陆家五少爷,比他小,比他瘦,可他却怕他,是真怕。
徐惠然拿起了料子,想留下那块娇红色的绸缎。放这,陆璟也不会做,最后要做还是她。徐惠然还是拿了起来。
“奶奶说你没给她量身,袄子就做得很合身。”陆璟望着正要开门出去的徐惠然说。
徐惠然的手扶在门上:“我问过大嫂奶奶的的尺寸,所以才会合身的。”
拉开门,徐惠然走了出去。
那夜如果不是为了气陆璟,徐惠然是会先给老陆蔡氏量了身再做袄子的。不过,她相信陆璟不会去问刘玉秀的。
吃晚饭的时候,陆构提到了杜阿福和蚕姐的事。
老陆蔡氏一听,眼睛就往徐惠然看来:“老陆家可从没丢过这个脸呢。”
“阿福和蚕姐不姓陆。”徐惠然轻声说。
杨如春正吃着,差点给呛到。
老陆蔡氏听不到徐惠然的话,却看到杨如春在那笑:“老三媳妇,吃饭得有吃饭的样。”
杨如春低着头翻了个白眼。
陆构怕扯远了,把他的用心良苦给浪费,赶紧扯回了话题:“娘,你也不用担心。这事已经没事了。亲家跟我说了,多大点,就是那些乡民不知道轻重才会这样的。知道是咱们家的丫环和帮工,哪还敢闹,为首的那个都给判了戴枷示众。”
陆源笑了:“哎哟,这可是托了亲家的福,要不要送些礼去谢谢亲家?”
陈冬梅得意地扬了扬头:“爷爷,不用了。等过几天我回门时,一就成了。有我在,我爹敢不照应嘛。”
徐惠然转向陈冬梅,微微含笑:“多谢四嫂。”
陈冬梅瞥了眼徐惠然,鼻子里“哼”了声:“不必了,以后你知道我是四嫂就成了。”
“四嫂说的是。昨儿个我跟五郞去了县衙大堂,审案的陈县氶问得很仔细,我说五郞怎么那么镇定。原来后面有亲家老爷在撑腰,五郞才能一诈就把偷银子的贼诈了出来。”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陈冬梅瞪着徐惠然想骂一句,眼光转到对面的陆璟又不敢了。这里可说了陆璟厉害呢。陈冬梅是真怕陆璟,总觉得陆璟阴坏得让人不得不怕。
陆璟看了眼徐惠然,把手里的筷子玩了下。她这是夸他,也是损他呀。
陆李氏听到陆璟在大堂上把贼诈了出来,那自然就是陆璟的功劳,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五郞从小就聪明,这点事对他算什么。”看徐惠然的眼光也变了点,好歹五郞这媳妇还知道不让自己男人吃亏。
陆构干笑了两声:“大嫂说的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不就是五郞。哈哈,亲家老爷也夸了,还说昨儿个的事,早知道他就不跟陈县丞打招呼了。不过打了总不是没有的,是吧?”
“老二说得是,亲家那是得好好谢谢,这些年没少麻烦亲家。”陆源打了圆场,这个事情就算不提了。
陆源看了眼陆璟,毕竟是陆家日后最可能撑得起家的,不能眼下光顾着老二一房,就不给老大一房面子:“五郞,那地种得怎么样了?”
“爷爷,阿福已经去梨地了。之前也是知道阿福是庄稼好手,什么都种过,才找他来的。”
陆源点了点头:“五郞,我还是放心的。不过有事就开口,虽说你读书没空管,五郞媳妇在管,不过妇道人家到底不方便,还是你得照看下。照看不过来就跟家里说,家里不会跟你们算这些的。农具本来用家里的就可以了,没必要买的。不过买了就买了吧。”
“农具,还是应该我们买的,这样我们才好心里有数。”陆璟恭谨地说。
小陆蔡氏咳了声:“那个杜阿福吃得可真不少,他一个人顶三个男人的饭量了。”
徐惠然笑着站了起来:“二婶,我这要把蚕姐和阿福的饭钱给付了呢。多少呢?”
“不用了。”陆源说了句。
陆构在桌下用脚踢了下小陆蔡氏的脚。
小陆蔡氏的眼睛往边上一瞅:“爷爷都说不用了。其实也没多少,一个月也就五两吧。”
“那我就先付了半年吧。”徐惠然大方地说,“他们两个人一共是六十两吧。”去拿荷包,显然要付钱。
刘玉秀听得直咋舌。
杨如春直接叫了出来:“这比抢钱还来钱快。”
陆琥怕徐惠然不知道赚钱难,压低了声音对陆璟说:“五弟,你跟五弟妹说,别一付六个月。”
陆珍拉了拉陆璟的袖子:“五弟,别让五弟妹付,那你们就吃亏了。”
陆璟笑了笑:“谢谢大哥和三哥,该付的还得付,不然不就成了占两们哥哥的便宜了。两位哥哥为了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都记着呢。”
陆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五弟,咱们兄弟的说这些做什么。”
陆琥叹了口气,弟弟大了。
徐惠然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叠宝钞。
老陆蔡氏和小陆蔡氏的眼睛都瞪圆了。陆构的嘴已经撇了起来,要不是这是侄媳妇,可能就说话了。
“五郞媳妇,你就是用这个来付?”小陆蔡氏不屑地说,“宝钞拿出去都没人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