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摇摇晃晃，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古怪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朝下坠落，摔得粉身碎骨。屏幕上的数字终于停在18楼，金属门缓缓打开，随着头顶灯泡的闪烁，一条忽明忽暗的走廊出现在眼前。

邹浩踏进走廊，一边往前走，一边环视四周。这条走廊连接着十几户住宅，大门全都紧紧关闭，只有走廊尽头的门敞开着，隐约传出电视的声音。

“有人吗？”

邹浩推开门走进去，客厅里空无一人，电视正在播放综艺节目，沙发旁边撒了一地薯片，看得出，男孩离开得很仓促。

电视里的谈笑声太过嘈杂，其中似乎参杂着某个特别的声音。邹浩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这才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从没有开灯的卫生间里，正传出年轻女孩有些跑调的歌声。

“笑，就歌颂，一皱眉头就心痛～”在夜晚的幽寂中，原本轻快的旋律显得格外瘆人。

邹浩听得一愣，这首歌未免也太有年代感了，好像这首歌流行的时候，他还在读小学。如果真的是鬼，大概也死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有人在里面吗？”

邹浩停在黑洞洞的卫生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柱子。歌声戛然而止，周围陷入无边的寂静。

他将手探入黑暗中，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轻轻一按，卫生间便里亮起灯光。里头果然没有人。镜子和洗手池都脏兮兮的，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擦洗过。

邹浩正要转身离开，视线突然停在镜子上。布满水渍的镜子映出对面墙上的瓷砖，在邹浩的影子旁边，还交叠着另一个影子。

他身后有人。

邹浩猛地回过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瞪着他，苍白的脸近在眼前。

“我去，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邹浩退后一步，长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突然加快的心跳。“你上来干什么？”

男孩一脸委屈。“我一个人在下面也害怕……我要是突然叫你一声，不是也会吓到你吗……”

邹浩摇摇头，总算缓过来一些。“你可真是比鬼还吓人。”

话音刚落，屋子的更深处再次响起歌声：“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深深看你的脸……”

“跟着我。”

邹浩走在前面，顺着歌声找过去，男孩伸出手，轻轻牵住他的衣角。邹浩心中浮现起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一幕似乎曾经发生过许多次，如今又再次重演。

见邹浩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男孩立刻紧张起来：“哥哥，你害怕了吗？”

“不是，”邹浩摇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愣，脸上露出歉疚的神情。“我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自己的名字。”

“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我可是来帮你捉鬼的啊？”邹浩有些生气。

“对不起嘛……”男孩眼看又要哭了。“她还在唱歌呢，我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这就去找她。”

邹浩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猛然推开，出现在眼前的场景让两个人目瞪口呆——

书房里的吊灯和台灯分别以不同的频率快速闪烁着，二者交织，创造出斑斓的灯光效果，将书房改造成一个小小的KTV包间。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顶着一头紫红色的烟花烫长发，身上是紧身短裤和贴满亮片的过膝皮靴，脸上画着浓郁的烟熏妆，举着一张卷起来的A4纸当麦克风，在屋子里又唱又跳。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离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浓～”女鬼闭着眼睛，唱得深情款款，可惜完全不在调上。

“就算你是女鬼，也不能扰民啊！”邹浩义正严辞地说。

然而歌声和舞蹈还在继续：“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

眼看女鬼完全不搭理他，邹浩连续摁了好几下电灯开关，直到灯光恢复如常，女鬼不得不停下了动情的演唱。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女鬼扔下手中的A4纸，气得一跺脚。“我死都死了，还不能随心所欲唱唱歌吗？”

“死亡可不是你逃避道德规范和小区规定的借口。”小保安语重心长。“你为什么不去转世投胎，要跑到别人家里来唱歌？”

女鬼双手叉腰，理直气壮：“我找不到我自己的家在哪里了。这里阴气重，待着舒服。”

“可是，这里是我家……求求你快走吧……”邹浩身后传来男孩颤悠悠的声音。

“反正你家这么大，就让个房间给我唱歌呗。”女鬼冲男孩抛了个媚眼。“你要是实在不乐意，我去隔壁也行。”

邹浩赶紧制止她：“你去哪都不行。你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得去阴间转世投胎。”

“可是我还没活够啊。我的音乐才华还没有得到世界的认可，我还没有当上宅男女神……”女鬼仰望着天花板，被眼影粉包裹的双眼中闪烁着光芒。

邹浩叹口气。“当宅男女神是不行了，你可以当一下保安女神。”

“啊？”女鬼一脸疑惑。

邹浩搬出两把椅子，拉着男孩坐下。“我们两个来听你表演，今天晚上，你就开个小型演唱会吧。”

男孩紧紧抱着邹浩的胳膊，一脸惶恐。“哥哥，不要了吧……”

“听我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走。”邹浩小声说。这还是从李一帆那儿学来的，必须要满足鬼魂最后的愿望，他们才会心甘情愿从这个世界上离开。

“真的吗！”女鬼果然开心极了，咧开嘴角，笑容灿烂。“那我就开始表演了！请欣赏梁静茹的歌曲，《燕尾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