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与愿违。

明长靖微微笑着回望着他，仿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喜欢吗？这是父王送给你的表字。”

明远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截——他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家父王到底是唱的哪一出了。

这些年来，坊间对衡王府的种种议论他也不是没听见过，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却也容不得他不多想了。

大宣朝男子通常二十岁行冠礼、取表字，以示成年。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十五而冠，不过那往往都是些不世的天才。

而明远到这年二月底，方才十五岁。

更要命的是，大哥明贞眼瞅着马上就要十七岁了，却仍未加冠。

明远心下大乱，忍不住去看明贞的反应，嘴上无意识地小声嗫嚅着：“那大哥……”

明贞面上半分不露声色，只是手下不停摩挲手中纸条的小动作隐隐透出几分心绪。

“你大哥自然有更好的事情等着他。”

明长靖朗笑一声转头看向明贞：“你们小婉表妹今年正好及笄，同贞儿你也算是门当户对，生辰八字都找人已经合过了，可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桩好姻缘。”

这下明远的一颗心，可算是如坠冰窟，真真凉透了。

这位李婉，乃是故安北大将军的幺女，李明诚的亲妹妹。

若说两家的门楣，那在大将军在世之时可能还算登对，可如今李家势力已大不如前。况且李氏当初嫁给明长靖之后，两家便早已结亲，若明贞当真娶了李婉做正妃，怕是半分助益也无。

海岱城因着近邻京畿，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夺嫡之战”后，身为今上亲兄弟的明长靖都尚且需要同安北将军府联姻，来保全自己的爵位和封地，而后太子继位，明贞身后若没有足够强大的支撑，衡王府的好日子怕是眼看就要到头了。

除非，明长靖并不打算把衡王府交到明贞的手上。

然而明远对此却是从不曾肖想过，也万万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

明远被自己的一番猜测吓出了一身冷汗。而那边高高在上的衡王殿下却仿佛对这一室汹涌的暗潮浑然不觉，只一昧笑道：“这样一来，此番你就不必再跟着我上战场了，等过些日子小婉成人了，你们也好尽快完婚。”

明远无措地看向明贞，只见他轻轻将手中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的纸条放回了盒中，随后又及其仔细地把那木盒收拾妥当，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明长靖行了一礼。

“婚姻大事本就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实不该推辞。只是现如今战火未平、国将不国，儿子虽不才，却也盼着能将平生所学尽数报效国家，还请父王恩准！待大军得胜归来之时，再行昏礼不迟！”

明长靖叹了口气：“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你又还未成家……”

明贞当即一撩外袍跪了下来，对着他就是一个顿首礼：“求父王成全！”

明长靖见状一脸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随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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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贻误战机，第二日衡王明长靖便打点行装，带着大王子明贞再次踏上了前往北地的行程。

因为当晚并没有第四人在场，明远自己也不敢张扬，所以那场十五岁的加冠礼终究是没能举行。

而那枚青玉印章，也被明远层层包裹之后悄悄地束之高阁。

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恒之”这两个字作为那一晚的“遗物”，变成了某两个人之间的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