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两人都怔愣了片刻。直到一大颗毛茸茸的雪团正正落在忍冬的睫毛上，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不迭低头请罪：“是属下逾矩了。”

明远脸上还带着几不可查的微红，他轻轻摇了摇头，拢好大氅，正待往更深处走，却发现忍冬居然只着一身单薄的冬装陪他在这冰天雪地里站着。

“你的大氅呢？”

忍冬闻言愣了一愣：“少爷，属下并没有那种东西……”

明远一时竟犯了难，就两人说话的这点功夫，眼瞅着忍冬身上已经落了密密的一层雪，有的甚至已经融化在了眉目之间，搞得他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明远见状也顾不上纠结，赶忙反手拉着他，又火速跑回了廊下。

廊檐上吊着的雕花琉璃灯忽闪着，照亮了忍冬一张疑惑的脸。明远放开他的胳膊，装模作样地小声解释道：“方才出来的急了，居然都忘了掌灯……其实我们就在这里面看看就好了，不然搞得一身雪，等下回去的时候，母妃、母妃定是要训斥的……”

忍冬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廊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少倾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仿佛拉起了一片源源不断的水晶幕帘，不消多时，往日里熟悉的景物便已被深埋在了一层厚厚的雪被之下。

两人沉默着不知走了多久，四下愈显荒凉。明远停住脚步分辨了片刻，才发现他们竟已穿过后花园，来到了王府深处。

那里灯火惨淡，是府中水牢和一处废园的所在。

“没注意居然都走到这儿了，忍冬我们……”

明远搓了搓自己已然有些寒意的双手，正想唤忍冬往回走，却发现那人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下神。

明远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张望——那处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分明。

“你在看什么？”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忍冬的胳膊。

忍冬冷不丁被明远碰得瑟缩了一下，回神之后匆匆低头，掩下自己眸中的复杂神色，却答非所问：“少爷恕罪，是属下失职。”

明远无言地看了他半晌，随后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轻声道：“我们走吧。”

两人刚刚转身走出去十来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和匆忙的脚步声。

“再快些！要来不及了！”前面脚不沾地引路的，是春生。

“这时候发作，怕是凶多吉少啊！”后面紧紧跟着的背箱子那人，看着像是个大夫。

彼时黑灯瞎火，他们又神色慌张，居然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站着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往废园的方向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明远心底一片翻江倒海。他下意识的猛地回头看向忍冬，却发现那人眼中亮晶晶的，似有水光闪动。

又好像是漫天的星辰，都纷纷陨落在了那汪湖水之中。

明远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心痛。

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簌簌”的落雪声。

廊外大雪纷纷扬扬，将这一夜的爱恨情仇都隐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