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周六这一天。
纪衡这回紧卡着开馆时间进了凤东陵,有忍冬帮着处理掉各处的摄像头,他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杀到了博物馆主楼后面的工棚入口。
那处的铁门锈迹斑斑,并未上锁,只是象征性地用铁链子拦了一下。纪衡轻手轻脚地拿掉锁链,缓缓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里头光线昏暗,纪衡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眼睛逐渐适应、视野恢复之后,这才跟忍冬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往里面走。
不久到了一处墓穴入口,纪衡又询问似的看向忍冬。那鬼轻轻点了点头,当先迈了进去。
纪衡赶紧跟上,墓道里光线愈差,梦里闻过的那股味道却更胜。他赶紧打开了提前准备好的手电筒,继续往更深处走。
不知道是不是墓里空气不畅让人生了幻觉,纪衡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从前走过这样一条路,不是在梦里,而是真正切切的走过——
前方漆黑冰冷的墓室里,躺着他永远醒不来的爱人,后面毕恭毕敬的随从们脊背都压垮,沉甸甸的陪葬品,每一样都是他精挑细选,只恨不能把一颗心也葬给他……
忽然视野中火光一闪,纪衡猛地清醒过来,直至看见凤衍,才觉出今夕何夕。
“凤某如今身无长物,只盼来世做牛做马,方能报答恩人一二。”
纪衡笑了笑,视线下意识地往忍冬身上放了放:“不必这样,我也有我的私心。”说着伸出右手,对着凤衍展开一张符,“时间宝贵,我先带你去西郊。”
凤衍对着他拜了拜,旋身化作一道幽绿的光,消失在了那纸符之上。
当日知道纪衡想要带凤衍出去时,忍冬虽然满脸不赞同,但最终是一言未发,只是在第二天把这张可以载鬼的符交到了他的手上。
纪衡当时瞬间明白了,忍冬大概是知道了他让刘建武上自己身的事情。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默默支持自己,并且不辞劳苦地把伤害降到最低。
这样的忍冬,叫他怎么能不心动。
纪衡这厢感动得不行,却不知这一次忍冬倒是真没怎么劳苦。
那符本是岳铭出的,只是他一路伪装至今,不便表明身份,眼下白白让对头借花献了佛,自己却怄到不行。
却说纪衡这边带着凤衍,悄悄摸出凤东陵,一路上马不停蹄赶到西郊。
近午时,天阴欲雪。
纪衡站在忍冬所说的那层层鬼军外围,扬手把载着凤衍那张符扔了出去。
纸符无火**,凤衍凭空出现。霎时,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那群披甲执锐的鬼军齐齐一震,随后潮水般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他们誓死捍卫的君主。
那鬼一身鲜血染透的明光甲,双手交叠撑着一把雁翎刀,至死仍是顶天立地的样子。
凤衍胸腔中发出一声悲鸣,跌跌撞撞地朝凤蔚跑过去。
只不过饶是此地鬼气冲天,也抵不过百年时光的消磨。凤蔚怕是早已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为何要守在此地,然而在看见凤衍的那一瞬间,却还是对着他伸出手,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周遭鬼军似知职责已尽,长啸一声,骤然消散于天地。
凤衍急急地握上凤蔚的手,只来得及回头对纪衡说了一句“小心”,便与他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纪衡远远地看着,霎时觉得有一股莫名地情绪撑得他头痛欲裂,好像只有化作眼泪流下来,才能稍微缓解分毫。
身后却忽然传来机械的拍手声,纪衡强忍着痛意猛地回头——一脸狞笑的小李正站在不远的地方。
而他直勾勾看向纪衡的双眼,竟诡异的死白一片。
那一瞬间,纪衡突然想起了连日来小李身上的古怪感觉和对他那股莫名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