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还记得东陵?”
“东陵……东陵……好像是……”
“是你们苍梧国的帝后陵。”刚刚那一下子对纪衡冲击不小,现在脑中似乎还有隐隐的余痛。
他扶着墙缓缓站直身体,踉跄着往凤衍那边挪了两步:“你,凤衍,一个史官笔下的‘逆贼’,死后却被厚葬在了帝后陵中,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凤衍似有无限委屈,他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小声道:“可他为什么要把我的魂魄困在这里……为什么直到我死都肯不来看我一眼?”
纪衡终于挣扎着走到凤衍面前,蹙着眉望进那一双哀怨的眼:“不是为了困住你,我想他当时在这里所设的阵法,应该是为了保护你。至于他为什么不来……”
“凤衍,史书上说你于永隆八年被幽禁,可是到了永隆九年,苍梧国就已经……没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当你身陨之时,凤蔚怕是已经**乏术了。”
“若不是因为出了意外,他大约也是想百年之后,与你同归的吧。”
“那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凤衍激动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纪衡的双臂,最终却只能从他身体里匆匆穿过。那一刻纪衡只觉得自己仿佛瞬间置身冰窖,呼吸都带着冰碴子,戳得他肺腑都一阵冷痛。
纪衡眸子里闪了闪,飞快地瞟了凤衍一眼,低头道:“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凤衍笃定道。
他双膝一沉,直接在纪衡面前跪了下来:“求你,告诉我。”
纪衡闭了闭眼,似是不忍:“你别这样。”
“具体位置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据《凤城志》所载,苍梧灭国之时,惨遭屠城,上至王孙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一幸免,尸山血海,尽焚于西郊乱葬岗……”
“啊!!!”
这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凤衍的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他双目赤红、浑身颤抖,低头把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咬在嘴里,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硬生生地咽下了未出口的嚎啕。
他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只能就着之前跪地的姿势,冲着纪衡俯身狠狠地磕了个头。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就当是为了……”话一出口,纪衡脑海中好像突然炸响一个惊雷,等他回过神来,却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方才究竟是想说为了什么。
得了他的承诺,折腾半夜的凤衍终于强撑不过匆匆离去了,而筋疲力尽的纪衡却紧接着陷入了新一轮的梦境。
此番梦境形势迫人,甫一入梦,紧张的情绪就瞬间占据了纪衡的全部心神,甚至于忘记了去计较自己究竟是谁——
城外铁骑大军压境,城内已然弹尽粮绝,无数饥民匍匐在他的脚下,有气无力地声声哀求开门迎敌。
而他自己似乎也是连日水米未进,明晃晃的日光照的他头晕目眩,却还是强撑着用那嘶哑的喉咙在负隅顽抗:“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若此刻大开城门,海岱城就是下一个凤城!”
“王爷,不过横竖都是死,就求求您,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那一刻,纪衡心里忽然漫上无尽的绝望,他缓缓闭上双眼,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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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一脸心疼地看着床上的纪衡,厉声斥责岳铭:“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害他?!这就是你说的保护好他?!”
少年自知理亏,垂着头一言不发。
事实如此,半夏的符再厉害,方才的情况他也是束手无策。若不是忍冬强行破阵,纪衡十有**会被凤衍重伤。
岳铭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忍冬的面色,挣扎了一下,掏出一张固魂符飞快地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忍冬本来简直要被他气个半死,突然被这动作一打岔,微微愣了一下,冷不防就被迫受了岳铭的恩惠。是以片刻之后等他回过神来,就于情于理都再也气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