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学校的调查报告出来了。
跳楼自杀的学生姓刘,是个国防生,因为挂科太多,不仅濒临劝退而且还要三倍返还国防生补助,本来就家境贫寒的他一时之间承受不了,于是选择了自杀。
短短几百字的通告,挂在校内网上,纪衡两眼匆匆扫完,只得一声叹息。
经此一事,徐老师大概是觉得当代大学生的心理健康工作任重道远,于是临时起意,又赶紧给化工专业的学生加开了一节班会。
徐老师为了这一帮人劳心劳力,在台上讲到口干舌燥。可惜纪衡那会儿心里正想着别的事,完全没注意他讲的是什么内容。
旁边的姜一鸣倒很给面子地认认真真听了一会儿,不过也统共没听几分钟,他的话痨属性就开始暴露,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纪衡:
“哎,这徐老师第一年参加工作吗?对现在大学生的情况了解不是很到位啊,举得这什么例子,起码五年前的事儿了吧?”
纪衡完全不知道徐飞举了什么例子,所以也听不懂老姜的吐槽,只好敷衍地“嗯”了一声,却忘了姜一鸣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就这么一丢丢回应,已经足够让他备受鼓舞了。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还有咱第一次班会那会儿,他说什么‘住在上铺的兄弟’,住个鬼哟,也不看看这都什么年代了啊?”
纪衡有些心不在焉。等数着时间熬完了这场班会,他匆匆跟姜一鸣嘱咐了两句,出了教学楼就去校门口等车,准备往市里赶。
今天早些时候,公安局的人联系他,说是纪萍的死因经调查,自杀确认无误,需要他尽快去认领尸体。
纪衡不知道正常自杀案件需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调查,但是此刻坐在去往警察局的车上,他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两个月的喘息和缓冲的时间。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颗珠子,心想,起码现在他终于可以以一种更加平和的心态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纪衡在接到通知后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拜托徐飞帮忙联系好了南大医学院的一位老师。
他准备把纪萍的遗体捐出去。
到了警察局,办好一切交接手续之后,前来接收尸体的那位老师还握着纪衡的手谢了又谢。
纪衡其实有些意外,因为他在来之前查过资料,以纪萍的尸体状态,说不定做“大体老师”都不够格。也不知道徐飞跟对方交代了什么,总之这种态度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是无论如何,纪萍的魂魄既已往生,肉体也终于有了颇具意义的归宿,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终于从此和他再也没有丁点儿关系了。
------------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纪衡感觉一直以来压在自己心底的一块大石头也随之消弭了,就连回程路上的脚步也比来时轻快许多。
仲秋时节,跟月前相比,已经明显能感觉出来日落时间越来越早了。等纪衡终于下车的时候,还不太到晚上七点,天都完全黑透了。
校门口这条路上的路灯间隔有点儿远,以至于总有那么一小段路程视线不太好,特别是当人从光下刚刚走到暗处时,视觉会有短暂地失灵。
纪衡一边步履匆匆地往学校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腹诽。然而无巧不巧,就在他一脚踏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从路旁的灌木丛中扑出一个黑影,直直地撞了他一个趔趄,然后头也不回嘟嘟囔囔地迅速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