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寒坐在老树粗壮的树枝上,跟秦漾和孙小二招手:“你们试着爬上来啊!”
秦漾和孙小二鼓足勇气尝试了,结果两个人都只能蹬起腿,抱住树干,死活爬不上去。蔺寒坐在树上指点他们,一会儿喊“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一会儿喊“对对对,就这样爬上来”,急得满头是汗。可他的这两个弟弟不争气,就是爬不上来。
最后夜晚降临,他们走了许久的路才回到秦家。秦家院子在的那条路上满是鞭炮红屑,秦漾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往挂着大红灯笼的自家院门口跑去。
蔺寒和孙小二从后边追上来。
蔺寒疑惑地问他:“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秦漾喘息着说:“新……新娘子。”
院子里挺热闹,街坊四邻都在,桌上一片狼藉。有人起哄还劝着秦雪文喝酒,穿着红喜服的秦雪文像是已被灌了几杯酒,面颊是红的,身形也有点儿摇晃。
蔺寒的娘走到门口来,揪着他的耳朵道:“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啊?带着弟弟去哪儿鬼混了?”
蔺寒闭起一只眼睛,斜着脸,连声喊痛。他娘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拽进院里。
秦漾问:“姨,新娘子来了吗?”
方明月看向秦漾,目光和声音温和了下来:“新娘子来了,花轿抬来的,方才已经进屋了。”
秦漾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他能亲眼看到新娘子进门呢。
方明月说:“你们快进来吃饭,再迟一点饭菜都要凉了。”
这天的晚宴很丰盛,秦漾吃完快要冷掉的饭菜后,还跟孙小二和蔺寒玩闹了一会儿。秦漾和孙小二都很喜欢孩子王蔺寒,蔺寒要走了,他们还颇有些依依不舍。
客人散去后,秦漾跟着秦雪文将盘盘碗碗的都收进灶房,邻家再帮着秦雪文把两张圆木桌子抬送回借处。
秦雪文回来将院门合起,落上门栓,对抱起大笤帚的秦漾说:“不用清扫了,阿漾,明天清早我会打扫的。”
他看上去还有些醉态,面颊微红,眼睛却是清亮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干瘪的袋子给秦漾。
秦漾用双手捧过,打开袋子一瞧,眼睛也亮了起来:“阿爹……这是白糖?”
秦雪文揉了揉他的发,温声道:“邻家都分了过去,我给你留了一小袋。”
秦雪文带着秦漾进屋,对他道:“灶房里有热水,你洗漱过后就赶紧睡。”
秦漾点点头,先回自己的小卧房将白糖放进柜子里,再端木盆倒热水洗漱。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玩得太疯了,他躺上床好半天都没有睡意,他回想起白日里去过的地方,想起他新认的表哥蔺寒。他觉得蔺寒真是厉害,不仅打弹弓打得准,还能爬上那么高的树,仿佛是无所不能的。
他裹着棉花被子翻来覆去,不大牢固的床随着他的翻身而晃动。
白月光透过糊纸的窗户落在地上。
他想着月光真是亮,于是翻了个身,面向土墙。他如虾一般弓起身子,枕着手臂,又胡思乱想了一番,渐渐地才有了困意。
半夜时他醒过来一回,他很少在这个时候醒来,觉得惨白的月光似乎是更亮了。
外头似乎是下过雨,窗边传来嘀嗒的声响,雨滴从屋顶上滑落下来,敲在墙根的石头上。夜里还有人低声细语。
是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软声说了句什么,急促地娇吟。接着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在温声宽慰,那是他阿爹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秦漾听得不真切,只当是他的阿爹和养母在夜话了。
困意再次袭来,他沉沉睡去,这次再也没有中途醒来,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邻家的公鸡“喔喔”地叫着。秦漾穿好衣衫跑到院子里时,秦雪文已在打扫院子了。烂泥裹住了地上的红屑和尘埃,秦雪文时常弯身把红屑从泥泞中捡出来。
方梅知在灶房忙活,煮好了面来院子叫他们。
秦雪文放下笤帚,先进了屋子。秦漾随后跟着进屋,被方梅知拦了下来。方梅知弯身扯着他的衣衫看了看,皱着眉道:“哎唷,你这衣裳是怎么了,都被勾破了,还这么脏,昨天去哪儿疯来着吧。”
方梅知领着他进门,对秦雪文道:“阿漾这身衣服太旧,我待会儿上街买块布,给他做身新衣裳……你这衣裳也旧了,正好也给你做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