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挤得仿佛连氧气都没有滞留的空间，来自陌生人的汗液与气味不断刺激着俞启言，在这片挤得几乎要变成人肉罐头的区域里，俞启言差点就要背过气去。他用尽全力想要往商场内部更进一步，却被其余抢购者误认为同样要争抢热门产品的竞争对手，后头的人如同汹涌的巨浪不断冲撞着前方，而前面的人也像是厚实的城墙一般一动不动，被夹在中间的俞启言除了感受到全身的内脏都在被挤压，仿佛快要被压迫炸裂以外，竟对眼前的情景无能为力。

“可恶……”俞启言抬头，时间已经显示九点零五，距离抢购开始已经5分钟了，他不仅一件商品都还没拿到，连最开始的人群都还没突破。

要是有碎蛋器在手上，至少还能对这些NPC造成恐吓。一想到自己毫无用处的能力，俞启言就恨的牙痒痒，要是有辛航的能力……

等等！

他与身边同样被挤得寸步难移的NPC一对视，对方立刻对他翻了个白眼。哪怕只有一瞬间，他还是注意到了对方瞳孔映出来的模样，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相貌——是辛航的脸。

对啊！他现在不就在扮演辛航吗！

“抱歉啊，我也不想让你扮演坏人的角色，但是……”俞启言在一片嘈杂的咒骂声中朝天大喊道，“巨龙！”

“说了多少遍，叫我DM啊。”

“能力者与地下城，应该是一个自由度很高的游戏，对吧！”

“看来是原版游戏的玩家嘛！”巨龙的声音里第一次透露出了难得的惊喜，“没错，你想让自己的角色做什么都可以，DM会判断是否合规。”

“那好！”俞启言满头大汗，在人群中被挤得气喘吁吁，却在此时忽然挂上了一副坏笑，“辛航在商场里被挤得很生气，他立刻使用了自己的能力【第三次机械革命】，朝天开了一大枪，用于恐吓商场里的所有买家！”

俞启言话音刚落，商场里便响起了一声惊人的枪响，他身边的几个NPC明显因为受到了惊吓而停止了拥挤，给了俞启言一秒喘息的机会，他立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在人群中往商场内部深入了一点。

虽然他的右手没有真的变成枪口，但周围无论是环境还是NPC的反应都仿佛在印证，刚才他所说的话已经渗透进了游戏场景。

只可惜他没能前进几步。

“角色【辛航】消耗了自己3%的能量，但这一声枪响能起到的作用还是微乎其微。”巨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像是旁白一样，解说着当下的情景，“这是一个没有枪火的世界。勇者们不熟悉枪械，因此不太害怕它发出的声音。除了有几个靠近角色【辛航】的买家因为声音太响而被吓了一跳，商场里其他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哈？！”俞启言几乎是不可置信地仰天咆哮，“枪械居然不普及？！这还是个用冷兵器的时代吗？”

“还有魔法哦。”巨龙补充。

“日狗了……”

除了刚才侥幸移动的几步，俞启言几乎还是停留在原地，前前后后要被挤成一个挤干肉汁的肉夹馍。头顶无数的时钟播报着此刻的时间——9点07分，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20多分钟了，而他依旧连一件商品的影子都还没够到。

——他必须突破人群！越快越好！

即使这意味着他必须冒险。

“巨龙！！！”俞启言又一次大声喊着。

“叫我DM！”

“你之前介绍规则的时候说过，NPC死了也没关系的对吧！”

“额，这个要看你怎么定义 ‘没关系’……”

“不会有玩家因此死亡或是受伤对吧！”

“当然不会。”

“也不会对游戏盒子以外的东西造成影响对吧？”

“那是当然，不过……”

“那就好，管不了太多了。对不住了NPC们！”俞启言光是维持自己不被往后挤回入口就已经几乎要用尽力气，他像是孤注一掷那样猛的拔出自己的右手，在人群中快速点了几个人，“趁周围的人不注意，辛航射杀了他选中的这几个人！这些人分散在四周，理应没有人发现是谁动的手。在尸体引起注意前，辛航向着人群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并不断往前冲出去！”

DM几乎是在他描述的同时就将这一切化作了现实。

枪声接连响起，人群中骤然溅起血花，被猩红滚热的液体溅射到的采购者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得愣住了神，直到有人开始喊起“杀人了杀人了”才总算回过神来，迸发出了一阵阵惊吼……求生的欲望促使他们爆发出数倍的力量，为了远离尸体，他们甚至顾不得是否踩到了别人，商场就此完完全全陷入骚乱。

巨龙的旁白又一次响起：“角色【辛航】的恶行成功地没有暴露，尸体很快被发现了，并在买家中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勇者们拼命远离尸体，四下散开去。”

但是现实显然没有巨龙所描述的那么轻松。

俞启言此时背部受到的压力几乎是增加了一倍，而前方的人**垒却还是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俞启言继续喊着“杀人了”试图引起更大范围的恐慌，但消息的传递依旧在前方产生了严重的滞后，哪怕正处于他面前的几个人已经跟着他一起惊恐地想要往前去，来自更加前方位置的阻力依旧没有减缓。俞启言也不敢在自己的正前方制造受害者……毕竟万一这群人开始往后退了，岂不就得不偿失。

最终俞启言完全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9点12分了。

慌乱又拥挤的人群最终造成了大型的踩踏事件，人群终于散开去后，地面上残留着破碎的衣物、热门商品的残骸和深红的血迹，甚至一些粘稠的、人体组织模样的肉碎也遍布了商场地面的各个角落。

就连处于慌乱中央的始作俑者俞启言，也好几次差点跌倒成为此次事件的牺牲者之一。

只是每一次当他几乎就要无法保持平衡的时候，都有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帮助他重新稳住脚步。即使最终脱离人群依旧靠的是他自己，但回到拥挤的人群中每一次生死攸关的危机降临时，哪怕俞启言自己来不及反应，也像是有另一个看不见的帮手时刻代替他警惕和预测那样，自动化解一切危险。

……是他赌对了！

俞启言不由自主地拉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