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立到剧组并不算晚，还不到白领们的上班时间，然而剧组里早已经如火如荼得忙活了半天。见唐曼亦被一圈圈的人和器械围在中间，他也就随意找个了角落旁观。

调查进展的迟滞让顾沛沛越来越焦躁，最后她不知从哪里得了灵感，想到在本地网站上发帖求助，看看能不能得到相关的线索。人们一向对这些隐秘事是最有兴趣的，帖子才放被发出来流量就大得惊人，还被频繁转到其他网站，一瞬间沸沸扬扬。

信息虽然有所遮掩，但熟悉的人还是能轻而易举得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端倪。求助的消息发布没多久，她就受到了前所未有有的关注，那些怜悯又探究的目光，那些嗡嗡作响让人听不真切却又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那个在私语声里被转发了无数次的帖子，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所遁形。

周围的人好歹还会收敛些，私下议论的内容虽然恶心也还会压低点声音，瞟过来的目光虽然令人作呕，对上她的双眼也还知道移开视线。相比之下，网上的反响简直让人不敢去面对，批着马甲躲在电脑屏幕之后，人就不惮于对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受害者释放出最大的恶意。

“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偏偏是她”，“大晚上的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难道不是她自己送上门”，“哈，怕是没弄爽吧”，“这种事也有人会随意往外说吗，是不是想火”，“现在的人为了炒作自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是真的我希望是假的，如果是假的我像是真的”，“好恶心啊”，“就是”……还有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笑声，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是刀子刺入顾沛沛的心。

更有甚者人肉搜索出了顾沛沛的各种私人信息暴露在网上，她的手机，公司，家庭地址都赤裸裸得暴露在大众眼下。

她的手机震动得停不下来就仿佛要爆炸开，各种带着无尽恶意的的污言秽语向着毫无防备的她袭来。公司也是一天下来骚扰电话不断，处处都充满了因为影响工作而产生的不满，本来还只是私下议论的内容也在这种不满的影响下逐渐变得大胆，看向她的眼神也有如实质。

终于在临近下班时主管找到了她，那个地中海的油腻男人在格子间狭窄的过道里拦住她，义正言辞得大声指责她给公司正常运营带来的负面影响，并告诉她明天不要来了。

不知是说在人群中懒散又嘲讽得说：“主管，被qj也不是人家愿意的，你这样针对小心被挂到网上示众。”

话是不知道谁说的，但所有人都笑了。顾沛沛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相处也算是和睦的同事居然会露出这样可憎的面目，登时头脑发热得把主管推了个踉跄，不管他在背后的骂声冲出门去。

她冲到大街上，行驶在路上的车辆没料到有人会忽然冲出来，急刹车加猛打方向盘，险险得擦着她身边过去，待车停稳了司机才伸出头来大骂：“要死自己找个僻静地方，不要连累旁人！”

路上的人听到刺耳的刹车声和叫骂声都向这个方向看过来，顾沛沛在人群中惶惶不知所措，视线所及所有看过来的目光好像都是看过那些帖子来鄙视她，所有笑容都是明白发生什么后隐晦又暧昧的嘲笑，那些一张一合的嘴巴就是在向其他人传播发生在她身上的肮脏。

正在拍的这条就是过了一个周末后，顾沛沛一上班就被迫面对同事们闪烁的眼神和意味不明的笑容。除了油腻的中年主管其他演员都不是张天立眼熟的，也不知道都是哪里塞进来的。这种认识让张天立不由隐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上次他看到没见过的人和唐曼亦搭戏还是投资商那个帅气又不成器的儿子，生生拖了剧组好几天的进度，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个吉凶祸福。

果然，根据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

总会发生。

但是累死张天立他也想不到，今天的问题不是出在这些群演身上，而是孙炯。老实讲这些年轻人的表演确实没有什么层次感，但是作为受过正规科班教育出身的年轻演员，他们最起码也做到了忠实呈现剧本的内容，对这些连开机仪式都没资格参加的人，还能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但是孙炯就不，一个镜头反反复复磨了好几遍，死活卡着不给过，非说这些人表现的情绪不对。

张天立在旁边只旁观了一会就没脾气了，这段根本不是什么重头戏，不过是给顾沛沛情绪爆发做一个铺垫，居然能反反复复这么多次，在没有什么台词走位错误的大前提下。

一个剧组一定是会是某个人的一言堂。理论上来说这个人应该是导演，当然这在中国的剧组也只能是理论上，像孙炯这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导演更应该的是谁都能踩上一脚。

可是谁能想到唐曼亦不知道哪里不对，居然跟着他胡搞八搞，孙炯说再来一次她就真的跟着再来一次，毫无怨言。

其他人？其他人自然是怨声载道的，但是连曼姐都跟着一遍遍重来，他们还能说什么呢，这都找谁说理去，可真是哔了狗了。

这一条已经重来了不知道多少遍，更可怕的是后面还不知道要重来多少遍。所有人都满心绝望，孙炯终于大发慈悲得说休息一会，然后在有气无力的欢呼声中把唐曼亦叫过去。

孙炯说：“曼姐啊，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情绪不对，所以没有带动起他们。你知道的，他们都是新人，你还得多费心带他们入戏才行。”

旁边刚要来打招呼的张天立听得一脸目瞪狗呆，听听，这都是人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