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说我很想他们,你是不是就……”陆峰藏在黑暗里的眸子开始扬起一阵迷茫,他不懂,却如同两人心有灵犀,他把最直观的感受说出来,借着这个安静极了的夜晚,都问出来:“你是不是会很难过?”
陆远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手背的疼痛刺激了他,他渐渐松开了拳头,心脏却依然紧紧似被人揣著,他想告诉陆峰:是的,我会难过。可惜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你不能,你连难过都不可以允许!
陆峰觉得自己突然挥开了整片天空的其中一片乌云,他叹了一口气,恍然之间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解决的关键究竟是在陆远那,还是在自己这。他低着头,眼睛瞪的那块地板开始发酸。
他只明白陆远是他心里割舍不去的一块肉。
“爸爸,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陆远的声音轻而绵,轻到只允许两个人如此近距离才能听得见,他用一种近似站在高楼往地上看的惊心胆破的勇气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狼心狗肺,我觉得你的爱需要给别人了,我不能接受,不想同别人享受一个父亲……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了。我觉得我……有时候很想离开你,想一个人生活……我觉得你有时候也并不怎么重要。我大概……可能并不需要你了。”
他在试探的边缘,一个是称作父亲的陆峰,一个是活在他梦里痴心妄想爱着的陆峰,从前他想割舍后者,此时,他选择了从高楼跳下去。
他只道了部分的真话,因为他想把两个陆峰都从自己的心里割舍开去。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陆峰猛然抬起头,他弓着腰,跨过了那段距离,半停靠在陆远上半身的地方,盯着那张模糊的脸,他忍不住抬手掐住了那张脸,他碰到了陆远的下颚还有冰凉的耳垂,他紧紧地捏着,咬牙道:“小远,你真的是病的不轻啊。”
陆峰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脏被人捏紧的感觉,活了三十年第一次感觉命根子被人攒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他听见自己声音发哑问:“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居然同爸爸说出如此诛心的话!你居然说并不重要!你简直……简直就是在拿刀割我的心!”
陆远的下颚被捏的疼痛难忍,可他忍了下来,他问:“李兴莲是不相干的人吗?”
陆峰闭着嘴,不想承认,刚刚纯属气急的真话。在他心里,李兴莲根本无法跟陆远相提并论,但是他不能说,他觉得那样说了,自己就不是一个能让陆远看得起的人。
陆峰额间流下一滴冷汗,陆远一句话警醒了自己,他放开了床上的人,沉沉地坐在陆远的床上,他背对着陆远,“小远,今天说过的话,爸爸就当你不曾说过,太晚了,你还不舒服……睡吧,我也累了。”
这句话如同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暂且的释放,他们都沉默的躺在了各自的床上,不言,却无人知晓各自心中所想。
陆峰的脑子混乱至极,无法阐释心中因为陆远不需要他的那种痛楚,也无法阐释陆远居然为了他成家而产生的隔阂感,他头次觉得当初结婚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他也许可以等他的陆远再长大一点,再能够独立生活一点呢?
他紧闭着眼,手指甲扣着掌心,忍受着陆远今晚一切让他如坠冰窖的刺痛感,他带着巨大的失落,带着沉重的锥心感,心想如若回到两年前……
他茫然地睁开眸子,他感觉自己魔怔了……
他居然想,当年就不应该跟李兴莲结婚。
陆峰忍不住用掌心盖住了自己的双眼,可几乎是下一瞬间,他就重新睁开一双清透的眸子,他陆峰,何曾需要别人为他做主?陆远是不能,是绝不能再说出不需要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