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允站在林小萤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苏霈,然后忽然觉得这场景搞得跟瞻仰遗体似的,皱着眉头拉了个椅子坐下了。
林小萤低着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陶允拽了她一下,想让她坐到老范刚才坐的椅子上,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在细细地颤抖着。
因为苏霈一直在睡着,所以屋里只开了小台灯,昏暗无声的病房带着浓郁的压抑气息,陶允又待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起身出了病房。
林小萤从始至终视线就没离开过苏霈,进了病房后也没再说过一句话,陶允离开的时候也没打什么招呼,就是默默地直接起身走了。而林小萤连头也没抬一下。
一小时后再次回到医院,陶允有些意外地发现林小萤竟然席地坐在苏霈病房门口的走廊上。
面前忽然罩上了一团人
影,林小萤缓缓抬起头,看到是陶允,眼神微微聚了点焦。
陶允从兜里摸出了一枚亮晶晶的东西递给她。
“换了个小号的,苏霈醒了之后给她吧。”
林小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今天刚买的戒指。另一只此刻正戴在她的左手上。
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此刻爆发了。没有想象的那般天崩地裂,反倒是像潮水褪尽一般,前所未有地空虚。
林小萤攥紧了手中小小指环,低着头,纤细的肩膀在不住颤抖,不可抑制地细细笑了起来。
陶允皱着眉正要躬身拉她起来,林小萤却抬起了头。
嘴角上扬,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陶允,你说,究竟是哪里错了?”林小萤仰头望着陶允,一字一句道,“从前我一直觉得错的是那些嘴碎多舌的闲人,是这个不懂包容多样的社会,是狭隘迂腐的长辈,是多管闲事,是道德绑架。我觉得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为什么要对去迁就错?自由就是在不触犯他人自由的情况下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我和一个未婚的,与我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碍着谁的自由了?那些婚内出轨的垃圾都敢光明正大,只因为我的爱人与我性别相同,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人,你不觉得简直可笑至极吗?”
“我爱我父母,但不意味着我要顺从他们的一切意愿。考虑到他们的心情,我可以选择不说,但我不要牺牲我的爱人去换取他们的理解。强压给一方去迎合另一方的单向行为,那不叫理解,叫道德绑架。所以最开始苏霈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真的愤怒透顶。”林小萤一脸嘲弄地笑了一声,“结果当生死摆在面前的时候,什么对啊错的,又都成了狗屁,明知道是道德绑架,我还是自愿把手伸出去了。我觉得恶心透了。可是我做不到这时候还梗着脖子去争什么对和错了。我被绑架了,还连累了一堆的人陪着我一起被绑架。但是我甚至不知道到底应该怪谁了。你说,是谁绑架了我们?”
林小萤忽然干呕了几声,擦了擦嘴角继续道,“一切都恶心透了,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将一切归咎于谁。我心里一直有一角在无法克制地叫嚣都是因为我的父母狭隘透顶才会这样,但是看到我爸病弱的样子,看到我妈憔悴的神色,我又觉得会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可怕极了。所以,错的其实是我吧?哈哈。
她说完又捂着嘴干呕了起来,陶允低头看着她佝偻的身体一下一下地生理性抽搐着。半晌,等她终于平复下来,才弯腰伸了一只手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