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颂一把拍开挂上郑肖肩膀的林榛。

“行了，坐一边儿去。”

林榛虽坐在位子上分着码子，但一双眼还是往郑肖身上飘，满眼真实的敬佩和赞叹。

郑肖的文身很漂亮，曲曲折折的一条江水从右侧领口处伸出来，江水斜侧处落着几点星，水色波纹闪着光。靠近下颌骨的地方飞奔起一只鹿，带出一细串水珠，是一只马鹿的模样。细瘦的杈角刚好撞上右脸，杈角直长，串着三两颗星。文身黑与灰两色，除了杈角中间裹着的一颗欲放未放的绣球花蕾，绿色的小苞片上抽出一丁点白，是木绣球。花蕾朝向鼻子，仿佛在喊着人低头亲密。

林榧也觉着郑肖的文身很别致很勾人，但她还是挺纳闷的。

因常跟着她哥林榛和小四哥一起扎堆混着玩，林榧也是知道半年前郑肖那件事的。

事情也巧，林榧在郑肖执教的中学读书，上的是国际班，现在正升上二年级，这学期就准备出国。国际班的教室、活动空间和别的班隔的有些距离，郑肖之前带的都是毕业班，林榧在学校和他其实没什么机会接触。

林榧也只不过上个月开学在学校远远看见过郑肖，郑肖穿着条纹T恤，身上也没见有文身。

说起来，郑肖身上烧伤的疤现在只要不是凑近了一两米的距离看其实没影响，前前后后治疗加整形修复都不错。方才郑肖和陈季颂进门，林榧只是瞅着更熟悉的小四哥打的招呼，从她角度看过去不过只看到了郑肖进门的左侧。这下子林榧直面郑肖身上的文身，就不得不奇怪了。

郑老师不是在学校教书的吗？这怎么文身了？小了还能忽略，这么大一片……两个月前池哥的事在娱乐圈闹得轰轰烈烈，到现在都时不时有人拎出来讲。林榧虽说还只是个学生，但从小教育得好，家里人际交往圈子又大，很会察言观色。

林榧就多少了解了一些小四哥和池哥两方的龃龉。前阵子池哥和小四哥碰着面，整个人都是不对劲。再也没主动和小四哥说过话，小四哥更是连看也不看，林榧能见着最多的就是池哥一个人坐着摸脖子上的彩虹旗，好几次往郑肖方向看。

林榧琢磨着两人都是突然间出现的文身，一左一右，应该没事吧？是自己想多了？但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学生对老师的一小点儿八卦，林榧还是喊了声：

“郑老师？”

郑肖摸着牌，看了眼台面，有两张九万、一张幺鸡。

他自己手里的牌是连七对，单钓一张幺鸡，摸进来的牌是九万，九万先前林榛吃过一摊。这把牌大家差不多都到了听牌的时候，他上家吃过陈季颂一次七万，吃的时候犹豫了，搁外头的牌面是六七八万。之后有次拿牌，上家看了眼自己的牌和之前吃的牌，打了摸的那张八万，所以他应该还有万子。

而且，郑肖猜他单钓九万的可能性不小。

郑肖含糊地应了林榧，转了转手上的九万，还是把它打了出去。

“唔？”

郑肖看小姑娘不开心地皱着脸看自己的脖子，吞吞吐吐的。想起林榧是个学生，文身在事业编制其实没有成文的规定不允许，学校招聘时提出的要求是仪表得体，换句话说就是夏天皮肤裸露的地方干净整洁，着装发饰不得过于标新立异。潜规则就是不允许。自己这片文身不小，且都画上脸了，郑肖转回了脑子。

“啊…我已经不做老师了。”

上家推了牌，三个八筒、一组四五六筒、一组四五六万，外加单钓九万胡牌。

陈季颂和林榛也推了牌，陈季颂手上两张幺鸡。

郑肖松了松肩，意料之中的结果。

话一出口，小姑娘的脸更苦哈哈了。坐在郑肖对面的陈季颂则是一下子抬头看向自己。

第一天郑肖一个人做完一部分文身回家，陈季颂又气又心疼，只顾着关注郑肖的伤疤和身体情况，郑肖安慰陈季颂是自己受不得身上一点的伤疤瑕疵。陈季颂忙着气，这两天郑肖红肿消好了才缓过来，至于文身对于郑肖职业方面的不便，则是一丁点都没来得及去想。辞去教师这一职位的决定，郑肖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就陈季颂所知的，只有假前郑肖还去过学校。

两人工作不同，书房开的比较大，一人一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对彼此工作的过问却是极少。房子离中学不远，郑肖自入职后不久就开始有所避讳。知道学校里口舌多，陈季颂也是尽量配合避开，并未多想。陈季颂和郑肖之间在工作上是存有绝对信任的，两个人有空也会偶尔倒倒苦水，或者说说得趣的事。

陈季颂不在意郑肖工作状态，这些需要郑肖自己分享。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不是第一个知道郑肖辞职的人。就好像，陈季颂这三个字，不在郑肖愿意分享的名单列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