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事那会儿,他就躺在病床上,我大气都不敢出。”说着,陈季颂抖了手,香烟差点擦上姜澜池。
“郑肖醒来后列出整件事的细节交给警方,没两天警方给了结果,说是意外。我怎么会信呢?整件事都透着莫名和诡异,但我自己差人调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有一天,我回家……”
姜澜池猛地抓紧手上的火机,锃亮的漆面反射出用力到青白的指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回家回家!不就是房子里多出了个郑肖!这就成家了!
“进房的时候感觉脚底硌着个小东西,捡起来看了好久才知道是遥控器上的。我试着开了电视,好巧,小池你猜我看见谁了?”
姜澜池仰头问:“是谁?”话语中还藏着几分天真。
“去年年底林榛做东在城南聚会,你带着他过来的。”
陈季颂笑着看姜澜池回忆,等到姜澜池想起点什么浑身一震,陈季颂的笑也凉下去了。
“更巧的是,他在电视里躺得和三个月前的郑肖一模一样,烧伤、说不出……”
许竞卓?许竞卓的这部片子不是被砍了吗!为什么又!怎么又视播了!去他妈!
姜澜池五个月前就埋线安排的一切巧合都来源于两年前这部编剧原创的片子,当时他在片场看着许竞卓拍这场戏就动了点心思,不过也就一点。之后有段时间许竞卓很不乖,闹了几次脾气,姜澜池大为光火,许竞卓哭哭啼啼倒委屈,姜澜池这才知晓这部片子不会被播出。眼看着陈季颂和郑肖亲亲密密,姜澜池那时候带着许竞卓,想到胎死腹中的片子,这才又动了心思,把事情给做了。做之前就和许竞卓断了关系,娱乐圈除了自己,陈季颂和郑肖身边根本就是离这个圈子远远的,哪成想这片子还有出头之日,还好巧不巧让陈季颂看见。姜澜池不怕警察,就算他做事有漏洞让人逮着,他的背后也能有给他挡着的实力,更何况,郑肖不是命大没死吗?
只怕陈季颂应了这顿饭就是等着自己,给自己下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着和自己笑的。从看到许竞卓开始,再查到许竞卓的关系网,往自己身上摸,就陈季颂的脑子还有什么弯是绕不过来的。自己对陈季颂的那点念头怕是也被扒拉地一清二楚。姜澜池再一次恨自己的自以为是,一想到给陈季颂讲故事的自己是个笑话,姜澜池就气急。
“是!我!”姜澜池狠狠咬牙嘶声喊道。只要看见陈季颂,一丁点酒精和尼古丁就让他情绪震荡,火机被狠狠掼出。“就是我!”
“郑…”肖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姜澜池被狠狠压捻上颈侧的烟头烫到痛得失声。
陈季颂压低身子,撑着桌沿的手揪起姜澜池的领口一把拉近,另一手还是抵着烟头往姜澜池的皮肉里摁。
“才这么点滋味就难受了?”扔掉扭曲变形到烟丝挤出的香烟,陈季颂看了一圈桌子,视线在角落的醒酒器上停住。陈季颂摁住姜澜池不让他动,拿过醒酒器就把里头剩下的酒全数往那一枚小小的烫疤上倒。
姜澜池红着眼拼命挣,眼里揉了一点泪,心里又恨又痛。
恨郑肖!恨陈季颂的翻脸!恨自己爱上一个得不到的人!恨自己把这点爱情给一个人藏了十一年都不能光明正大得到感激!
痛自己不能清醒。
陈季颂把醒酒瓶往桌上一掼,瓶子支离破碎。陈季颂拣起一片碎玻璃干净利落的往烫疤上划了个十字,血珠子冒出来混着酒液朝姜澜池的心口滴。
把姜澜池往沙发上一推,陈季颂抽回手用桌上的餐巾擦了擦,而后抓了把头发往后脑捋。
眼前是自己二十几年的老朋友,陈季颂却觉得可笑又悲哀。
“姜澜池,如果你对我的喜欢是建立在对我爱的人的伤害上,恕我受不起。你的所作所为,既伤害郑肖,也伤害你如今获得的一切成就。我陈季颂做人做事从不避讳耍心机、以利当先。但你的故意伤害,或者可以说是谋杀,不仅仅让我痛恨,感到可耻,也让我看到你的懦弱与无能。我为这二十多年的情谊遗憾,你配不上做我朋友,更配不上喜欢。”
姜澜池抄手摸了把脖子,一片黏涩。
“配不上?”姜澜池把手指放进口腔,舔了舔,急促的呼吸,像一只受伤的狸猫。
“配得上你就会和我在一起吗?”姜澜池喃喃,“不,你不会!你有郑肖你就不会!”姜澜池痛苦地咬住手指闭上眼。为什么我要郑肖死?郑肖死了我才能看着你一个人,还和我吃饭、聊天,我们有二十年的故事。
“我为我刚才的举动感到抱歉,我伤害了你。但我希望你能认识到,你做的事是绝对的错事,并且我绝对不会原谅。”说完,陈季颂拧开门把。
陈季颂身形颀长,发顶和门框只漏了十公分多一点的光,黑黢黢的背影像座山一样压着姜澜池的胸口,让他快要透不过气。
“郑肖是不是毁容了。”姜澜池讥笑着带着笃定朝门口的人发问。
“他现在叫起床来像公鸭吧。”
回应姜澜池的只有朝颈侧狠狠凿来的拳头,那个烫疤一下子痛得让姜澜池掉了泪。姜澜池的脑袋被掐着又往桌子上砸了几下,杯盘叮当,在姜澜池看来,像是有刀撕破了天,星星掉了一地,砸在眼前。
一切安静后,姜澜池闭着眼,抖动的睫毛泄露了一丝后悔,耳鼓很胀,有点晕,他想。
闹得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