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侍南过得也有些迷糊。
他其实还没有找房子,搬出去的时候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他没想到这一切如此顺利。
他在酒店住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老田问他:“你没事儿吧。”
他说没事。
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那天下午有个小假,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得一点用也没有,于是他就出去逛了圈,去了医院,签了个捐献遗体的什么协议书。
除了他还有别人,但是别人都在仔细看协议,他没有怎么看,就扫了两眼,签了字。
以后能成为大体老师,也算是有点价值了。
侍南又坐了公交车,没有目的站的去坐,绕了这个大城市一圈又一圈。
最后他回了住处。
宋卿饶这几天也没有联系过他。
侍南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后来他们见过一次,是在两个人上班都会经过的路上。
看到侍南的一瞬间,身体先一步给了反应,宋卿饶几乎是喊了出来。
“师哥!”
人海里,侍南依然只有个背影。
似乎他没听见,似乎他没有把这个词和自己挂钩。
宋卿饶小跑着跟了上去,又叫了几声,嗓子焦急地像在冒火,胃里翻墙倒海,甚至心脏都传来了钝痛感。
侍南到底是注意到后面的动静了,他回过头,惊讶于宋卿饶些许的狼狈,“啊,是你啊。”
在做什么?
宋卿饶微微愣着,下意识整理好仪态,不受控制地为自己解释:“我赶时间,刚、刚看到你了,就打个招呼。”
“噢没听到,”侍南让出路来,“你先走。”
宋卿饶被动地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了看马路,抬起指了指红绿灯,顺带着仓促回看了侍南两眼,“过不去了,下一趟吧。”
侍南笑笑。
说是笑,只是撇了撇嘴角。
宋卿饶垂下头抿了抿唇,想握住手,又使不上力气。侍南站在他身后两步,没有过来的意思,这个角度,要说话还要扭过去。
已经四天没见面了,没说话,没电话,没消息。这么久,这么久。
不应该,不应该……
不应该是这样的。
空落落地这样难受着,宋卿饶瞥了眼红绿灯的时间,在太阳毒辣辣的光芒下,他有些眩晕,胃又开始拧巴了,他痛苦地想着,眼眶都憋红了。
“等会你去哪?”
宋卿饶挤出来半句话,艰涩地问侍南。
“随便逛逛。”侍南这样说,抬了抬眼,示意绿灯了。
宋卿饶反应迟钝般慢走了两步,调整着步子与侍南并肩,“嗯。”
该说什么?
想和他呆着,想看着他,想听他说话,想和他和好。
该怎么说?
该怎么得体地说出来,怎么说他不会拒绝,怎么说自己能自然一些,怎么说才能不那么难堪,怎么说对方才会接过话头。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侍南并不怎么想在这种时候遇到宋卿饶。
刚分手,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自己也不想看见这个人。
宋卿饶看上去也有些尴尬,但他在人前的庄重感永远胜于自己,而对于情绪的掩饰,侍南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像现在,宋卿饶就在自己身边,两个人并排走着,侍南忽然涌上一种极度的抵触情绪,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刚刚宋卿饶会叫住他,或许又是“正常感”在作祟,但如果是他看见宋卿饶在不远处,他绝对不会打招呼。
毕竟分了手,再也没关系了。
过完马路,侍南瞥了眼宋卿饶,对方端端正正走着路,挂着一如既往的表情,只是垂着眼。
客套总是要走一下的,侍南冲着在走神的宋卿饶丢了句:“那我先走了啊。”
宋卿饶如梦初醒,大跨步跟了上来。
侍南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你不是赶时间?”
宋卿饶看着他愣愣的慢下了步子,失魂落魄地嘟囔着:“噢……”
而再次见到是分手的六天后了。
在一个酒店,侍南难得有点应酬,他和老田都喝了不少酒,不过他最近酒量还不错,倒也没醉。
送对方回去坐上车,他回头的时候,居然发现门口石狮子那儿坐了个人。
宋卿饶也在看他,似乎喝高了些,脸有些红,不过看上去整体还算清醒。
他坐在那儿,大概是有些不舒服,他和旁边的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说话,然后那个男人拍了拍他走了。
老田跟侍南打电话说里面遇到个熟人,过会儿出来。
侍南想了想,走了过去。
他也有个熟人。
宋卿饶坐在那儿佝偻着腰看他走过来,眼睛眨也不眨。
侍南问他:“有应酬?”
他恍惚地点点头,盯着侍南忘乎所以地看着。
老田出来了,远远地跟侍南打了个招呼:“诶,你等一下啊,我去开车。”
侍南朝那边走了两步想和他说话,忽然感觉自己走不了了,宋卿饶抓着他的手低着头在看,好像在描绘着纹路。
侍南看他。
宋卿饶手下没有轻重,弄得侍南有些疼了,侍南动了动,就听到宋卿饶低声哑哑地问:“还在生气?”
侍南愣了下。
宋卿饶咬着下唇,又迟疑了下,说:“你一周前跟我说,你觉得你都被我排在他们后面,说你觉得自己不是那么重要……”
他又开始结巴起来:“怎么、怎么会这么想。”
“你是最重要的……”宋卿饶干巴巴说着,眼神有些闪烁,说到后面又似乎没词了,“是最、最……最重要的。”
“不生气了。”他在侍南手上揉着,小声说着,“别生我气了,是我不好。”
他抬起头,看见侍南在笑。
是那种非常古怪的笑容。
侍南问他:“你觉得我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