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停下后,连芳在帘外道:“君上,可以登舟了。”
我扶着他的手走出轿子。阳光太刺目了,不由抬手遮住眼。
“苏府的人都跟上来了吗?”
“回君上的话,苏府的轿子比御辇轻便些,所以反而先到了。柳将军已让他们先上了后面的一艘船。”
我点头,如此甚好。登舟下了船舱,令连芳关了舱门。
“启航吧。”
连芳愣下了。
“不等苏大人过来吗?”
“不用了。”我摇头,“你也去吧。”
先王早年甚喜出游玩乐,尤爱砚水风景迤逦,所以在两岸都建了许多亭台楼阁,与四周花木人家辉映成趣。舟行水上,每隔十数丈便可见一座造型独特的桥梁,有的别致小巧,有的古朴典雅,有的富丽华美……色色不一,巧夺天工,极尽奢豪之能事。
时值深秋,倚窗而坐,我眼前所见当然及不上父王率众踏春时景致的万一。那样铺张奢靡的出游也只是在宫里老人的口中或有所闻,他们说,最后一次摆驾溯江时,白玉延落水遇溺,至此后,父王就再没有出过宫。
我会怀疑,其实那场并非意外,白公用了性命为赌注,死谏父王回头。还曾暗地里笑过父王,为了一个宠人放弃肉林酒池的逍遥快活,每日早起贪黑做出个有为国君的模样,都是为了让那个人安心。一度垂危后,白公的身体逐年恢复了。亓国复兴的大业也一年年的有了眉目。父王走时不准白公陪他,白公跪拜灵柩时也不曾流泪,却在一夜间苍白了长发,这几年日渐衰老。
总是很羡慕他们,连生离死别也能如此默契安然。
模糊了眼睛,其实并不想流泪。但是心又酸又涩,无法排遣的委屈。
是我太贪心吧?其实本来,只求一个拥抱,一个吻,就够了。什么时候,变得有奢望?如此的不满足?
趴在窗棂上,泪水湿掉整个臂膀,轻轻的咳嗽,甜腥带血。船行驶得并不太快,也不算颠簸,但伤口太深,痛楚已渐渐的明显到锐利。
向御舟的后面遥望,三艘普通的航船随后而行。已吩咐了柳严霜,撤走了船上的侍卫,只留两个船工,一切听命与苏府的人。
到了长乐山,便是分离。但其实,何曾欢聚?收回目光,脸窝进掌心。
是想再看他一眼吗?
可惜即便是永别,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