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抚胸一阵咳嗽。

希望……希望这样疾言厉色的威胁能起到效果。

当然，我的话无人敢违抗，但要知道这世上哪有不漏风之墙？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太和殿血匕首之事，迟早会成为宫闱秘辛被传得满城风雨。

所谓人言可畏，即便以国主的权势威信，我仍不能指望可以长久的堵住悠悠众口。但至少，至少能够掩盖这一时一刻罢。也好让我有时间为苏允重新谋划一下他的后路。

喘息了半晌，我方有点儿力气重新站起来。这么长时间了，身后的苏允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突然间，我有点儿害怕。我怕，一转身，竟发现他不见了。

可笑的，我在想什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凭空不见了呢？

苏允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他手掌上都是血，王陵的血。青色的长剑落在脚畔，他也没有拾起来。他呆呆的盯着地面，那里本有一具尸体，现在则只余一大滩快要凝固的血渍。他望着地面，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的呆呆望着。

苏允的表情让我觉得害怕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脸色竟与那两个侍卫一样惨白如雪？他被吓到了吗？还是受伤了？

我挪动脚步，想要走过去。

“不要过来！”

突然的一声厉喝。苏允猛抬起头，一双眸，怒火灼灼，似锋利剑芒直射过来。

我呆了呆，一下坐倒在地上。

他似也呆了呆，愤怒令他俊脸扭曲，他怒瞪我半晌，忽而长眉一紧，偏过了脸。

“苏允。”

我极低的声音唤他。比起方才的震怒，他现在的表情更让我恐慌。

那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英挺的长眉纠结挣扎，双唇颤抖，显出内心的惊涛骇浪。还有，还有他的目光，空洞的失神的目光。他又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冷而疏离。如天山之雪，冰渊之泉。虽然他看我的眼神一直不带温度，但这样仿似完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眼神却从来没有过。

我愈发觉得害怕，心像空了一片，虚无如荒漠。

“苏允，你别生气。我必须得杀了王陵，不然，你会很危险。”

我很想过去抱住他，好好的跟他解释。但我不敢。我的眼中都是乞求。他却再次偏转了脸去，不再看我。

“苏允……”

他合眼，挥手，表示不想再听。

“你就是这样毁掉一条人命的吗？人命在你眼中究竟算是什么？”

语声冰冷，不是指责，他只是在问，并不需要答案似的。那种漠然冷酷的声音仿似对着虚空说话。大厅空荡，回音低沉音，我说不出话来，只觉一阵窒息。

是的，我杀过很多人。我从来不在乎谁的生死。只要我不开心，那么这条人命何必存在呢？但我并不知道，原来世上有像他这样的人，他们却很在乎。这些不相干的人的生死，原来也可以被他这样在乎的。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会爱上我？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我小声的说。不太习惯示弱哀求，但我没法忍受苏允用这样的口气与我说话。

不能被他爱，我宁愿被他恨，至少他会记住我一辈子。

“苏允，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不会再有下次了，好不好？”

我哀求他。看我一眼好不好，即便是那种恨入骨髓的眼神，也好过完全的漠视，完全的不理不睬。

苏允没有回答我。他面无表情的从我的身旁走过，推开门走出了大厅。

没再看我一眼，也没再跟我说一句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