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扶着门框瘫软在地上。这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竟能下床走路,似乎还行动自如,仿似个正常人一般。
我竟痊愈了吗?低头去看胸口,那致命的刀伤仍在,虽然止了血,但伤口狰狞深刻,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活人的身上。
不知道苏允喂我吃了什么,但无疑那是种能够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我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到心脏不胜重负似的缓慢跳动。再吸一口气,浑身的血液仿佛静止,透骨的冷意在体内泛滥。
怎么可能没事?我自嘲的一笑。这样重的伤,迟早是阎罗殿的鬼,只等黑白无常何时来勾魂就是了。
砖地冰凉,身子虚软,我回头去望方才惶急中冲过来的那段不算长的路,床竟离得那样远。
我再转回头去。一帘之隔,苏允在做什么呢?他没有听见我的脚步吗?
如豆灯火,明明灭灭。屋内的人影一动不动。
我悄然掀开帘幔一角。
书斋的东面厢房原来是间小小的藏书屋,迎着门有一张不大的楠木书案,没什么雕花装饰,四四方方,极朴素的那种,但入了眼就让人觉得很舒服,很雅致,很赏心悦目,称得起苏允的人。
书案摆在东窗下,南北两面墙都立了高架,书香四溢。我从西边的房门处看过去,视线落在了书案之后的椅子上。
苏允正对着门,也正对着我,坐在那把与书桌一样质地的椅子上。椅背很高,他的头偏在一边,斜斜歪靠在上头。他的左手垂在腰际,被书桌遮住了。而他的右手捏着一管笔,仍保持着要书写的姿势,手肘下是一张写满字的绢纸。
他睡着了。
许久,许久。我只是那么望着他,望着他熟睡的脸,安静的痴迷的什么都不想的望着他。
苏允的脸很耐看。即便合着那双漂亮的眸子,他的脸仍旧俊到十分。但其实,朝堂上,后宫中,比他英俊的男子也不是找不到。有时候我想,惊艳也许只是一种感觉,当你碰到这个人时,你看到他,你被他吸引到震撼的地步。那是不可理解的,无可理喻的。
如果你碰到他,那就是你的命。人,是逃不过命的。
我第一次见到苏允时,他也在熟睡。手里捏着的却不是笔管,而是酒杯。那一年他金榜题名,春风得意。为了早日再见到他,我一改惯例,亲自主持了殿试。御座高高,我俯身下望,清一色的蓝布衫进士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苏允大概一直以为,琼林宴上是我们的初会。那天,他是新科榜眼的身份,叩首敬酒。我取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取了一只玉爵赐给了他。
我说:“苏允,你的文章不错。”
他像其他所有得了君王奖赏的臣子一样,恭敬拘谨的感念君恩,而后稽首再拜,从容退下。
我的唇边漾起一抹浅笑,隔着憧憧人影望着他潇洒俊逸的身影。我喃喃:“苏允,你的人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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